家乡的亲戚打电话来说,他要带车到呼市,顺便到我家看看。他问我需要什么?或农村鸡蛋、或家乡白面......
我说,来了就好,城里什么都有,千万别费那些周折。他悻悻地说:“让我再想想,空手去实在不好意思。”于是压了电话。
妻子在厨房做饭,隔着玻璃喊:没葱了。去买几根儿葱去!别买山东的,没味儿。
我忽然想起春天途经他家时,到地里挖苦菜、沙芥,见种着大片大片的红葱,惊奇之余还顺手拍了几张照片。想来那些红葱是长大了的,但不知卖完没有?
我把电话打过去问:有红葱没?他说:有。给你稍点去?
我说:贵不贵呀?不贵的话,稍点儿过来就好了。他说:块数八毛吧。给你稍些去!
鄂尔多斯的山羊肉是很出名的,炖起来远远地就能闻到它的香味儿。可是,一过黄河,似乎那特殊的味道就被阻隔了,怎么也做不出来。有一回,呼市的同学请我吃鄂尔多斯山羊肉,问我炖得怎么样。我说:还行,就是没有咱们在东胜念书时那么香。是时间的关系?是地域的关系?还是手法的关系呢?大家热烈地讨论开了。有的说,那时饿,吃什么都香。现在生活好了,吃什么都不香;有的说,地域有关,淮南的橘子到淮北就变成枳子了;有的说,还是手法的问题,家乡炖肉都是放到带冰凌渣子的水里,用温火慢慢地炖。结果大家又怨起火来,说家乡烧的是大炭,咱们用的是煤气......同学恍然大悟了一般,拍着脑门说:忘了!我妈还拿来一把子红葱,让我炖肉时用,我却给放了些白的。于是,大家手忙脚乱,回锅重炖,结果自是好了许多。看来,红葱是鄂尔多斯山羊肉的绝配,缺了就变味儿。
呼市的稍麦同样是有名的,犹以旧城的好。女士出外旅游,首先要打听当地有什么风味小吃。别看她们都纤纤瘦瘦、窈窈窕窕的,吃,自是重要的目标。有一年,从北京来了一帮同学,她们问我:呼市有什么小吃?我不加思索:烧麦、杂碎。众人说,就吃烧麦。
于是,次日清晨,大家直奔旧城的鸿雁楼。饕餮之余,她们问:这烧麦是怎么做的,这么香啊!我说:西苏旗的羊肉、毕克齐的葱。她们都愕然,原来是不知道那西苏旗、毕克齐都是蒙古语地名。
但是,西苏旗的羊肉是绵羊的,毕克齐的葱是白的。鄂尔多斯的山羊肉、红葱,我想是不能做烧麦的,否则不会让你乘车坐船,约会也得把对方熏跑了。因为吃了呼市的烧麦,即使你重新刷过牙、嚼着口香糖,人们也会问:吃烧麦了吧?!况且是鄂尔多斯的山羊肉、红葱呢!
恩格贝是个旅游的好地方,那里有连绵不绝的沙丘,如黄龙一般地舞动着,仿佛从西方来,要到东海去;有沙漠流水汇聚的湖泊,阳光照耀下,如姑娘眼睛般明眸善睐、清澈见底;有抗日英雄尸体垒成的塔,给人以不忘过去,砥砺前行的催促感;有国际友人远山正英栽出的“绿色海洋”,昭示着什么叫日雕月琢、锲而不舍......夕阳西下,余晖染上落雁崖,氤氲笼罩几字湾。眼福饱了,心灵颤了,还有星罗棋布的瓦房里飘出的香味引诱着......
那年夏天,从山东来了几位同学到恩格贝玩儿,赏过美景后,又说要在这里的农舍吃、住,美其名曰:看看老乔当年是怎样生活的。我自是不好驳他们面子的,只能既来之则安之。眼饧耳热时,其中的一位招呼服务员:来盘儿大葱蘸酱。服务员嗫嚅:没有葱。我赶忙道:有!有!拽着服务员出去了......
那位同学拿起盘里的葱,端详了老半天:这是葱吗?我说:是葱。只是这里是沙地,种出的葱细、小了些,不像山东的。那位同学蘸酱咀嚼,辣得呲牙咧嘴:老乔,你害我,这是葱吗?满屋人哄堂大笑。我说:你不是想看看我当年怎么生活的吗?我就是吃着它长大的。这叫红葱,家乡的特产。
独在异乡为异客。久居外地的人,最想的是家乡的味道,真得是“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有那么些年里,为了能经常吃着红葱,也在自家的小院里栽种过,结果不是水多沤死了,就是水少旱死了,抑或不知什么原因就朽萎了。问村里的亲戚们,他们说出一大堆理由来:必须是沙地;必须是农家肥,还得是羊粪;不能在玉米茬子的地里种等等。我开玩笑说:红葱这东西好像只能在鄂尔多斯种,还得是鄂尔多斯人。
玩笑归玩笑,不过,我还真没见过呼市、包头这些地方有种的,乌兰察布就更没有了。当然,这些地方是偶有卖的,但来买的都是操着“巴鄂”(巴彦淖尔、鄂尔多斯)口音的人,这家三捆、那家两捆,疯抢着......卖主还在一边儿喊:必须整捆!不能抖土!真得是:萝卜快了不洗泥呐。
始信泥土有芬芳。鄂尔多斯的泥土上不仅有阿尔巴斯山羊、煤炭、高岭土、天然气......还飘着红葱的香味。那味道,只有味蕾知道!
红葱,用我们鄂尔多斯的话讲,叫:提味儿,提高着美食文化的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