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版:文摘总第220期 >2019-11-05编印

“西口”之路与漫瀚调
刊发日期:2019-11-05 阅读次数: 作者:郭世乐

 三版10.jpg        清朝统治中国以后,对鄂尔多斯地区的蒙古人控制非常严格,主要是严禁与晋、陕地区的汉人接触。清朝初定天下时即沿明长城划出一条长达两千余里、宽五十里的“黑界地”,不准长城内外的蒙、汉人民逾越,也不准在“黑界地”耕种或放牧。但是,由于中原地区的逃荒农民总是不断流向塞外,加之鄂尔多斯部归顺清廷后一直安然无事,清廷根据实际情况开始实行“借地养民”的政策,于康熙三十六年颁令允许蒙古王公与内地居民合伙种地,蒙旗的王公为了得到地租之利,也大量招民开垦,这就使进入内蒙古河套地区的汉人逐渐多起来。

    清朝咸丰年间,也就是二人台《走西口》所反映的时代,到内蒙河套地区逃荒已成为晋、陕地区穷苦农民的谋生途径,即所谓“走西口”。“走西口”的人又以晋西北人为多,因地处黄土高原的晋西北土地贫瘠、干旱少雨,又与河套地区相近,因此“走西口”就成为晋西北人一种独特的逃荒方式,正如晋西北民谣所说的“河曲、保德州,十年九不收,女人挖野菜,男人走西口”。当然,沿西口之路逃荒到蒙地来的也有陕西和其他地区的人,但主要以晋西北忻州和雁北地区人居多,今天内蒙古西部地区地方语言(内蒙话)即是以山西晋西北口音为基础形成的。

    西口之路大致有两条,一条是由山西省右玉县的杀虎口直接出关入蒙,经和林格尔进入后套,雁北人多走此路;另一条主要是忻州人走出来的,他们由河曲县河湾渡口过黄河,经陕西省府谷县的古城入蒙,古城的门洞南即为“口里”,门洞北即为“口外”,通往达拉特的西口之路就是由此而来。一般认为这是一条走西口的主道。从古城再走八十里,便是准格尔旗的纳林镇,走西口的人要在这里住上一夜,下一站是达拉特旗的马场壕。西口之路进入达旗的路线是马场壕—新民堡—王爱召—树林召—大树湾,而后至包头。因为西口之路南北纵贯达旗,达拉特旗的土地肥沃,宜于开发,很大一部分逃荒者就在奔波途中定居下来,也有的是经过春来冬回的往返后,经过选择举家移来,还有很大一部分人到包头后,又沿黄河西上,与雁北的走西口者汇聚在一起,进入当时属于达拉特旗的后套地区。今天生活在达拉特旗的汉族老户,其祖先绝大部分即是由西口路上而来。当年的新民堡(杨家圪堵南),就曾经是走西口人的一个集散地。原先王爱召乡政府所在地南面一个叫“三座茅庵”的村庄,便是当年走西口人落脚后搭庵而居叫出名的。

    河套地区以富饶的土地和宽厚的怀抱接纳和养育了西口路上的逃荒者,而走西口这一富有历史意义的人口大迁移,也对河套地区的历史发展产生了重要而深远的影响,蒙汉两族人民共同开发建设的历史就是从走西口开始的。达拉特旗作为河套的中心所在,是走西口人最集中的地区,达拉特黄河冲积平原的开发,由纯牧业经济转向半农半牧经济的变革,是走西口带来的历史性变化。

    蒙汉两族人民在共同开发建设的过程中,在共同劳动、共同生活、互相交流的基础上,又共同创造了独具特色的艺术形式——漫瀚调。漫瀚调作为蒙汉文化融合的结晶,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艺术,它以蒙古人的“座唱”和汉族人的“打座腔”这两种相近的演唱形式为媒介,融蒙古族民歌和汉族爬山调的曲调为一体,在此基础上形成一种独特的音乐旋律。漫瀚调这种艺术形式的形成时间大约在清朝晚期。漫瀚调的“漫瀚”二字,是蒙古语“芒赫”的音译,“芒赫”意为沙漠或沙梁。库布其沙漠横跨准格尔、达拉特、杭锦三个旗,而准、达、杭三旗正是漫瀚调的发源地,据此可以认为,漫瀚调这个称谓的原意即是“沙漠调”。漫瀚调或许是由“蒙汉调”转音而来,不管是不是这样,蒙汉调是对漫瀚调最本质的解释,漫瀚调是蒙汉两族人民共同创造的艺术珍品。有些史料中有“蛮汉调”的称谓,将少数民族称作“蛮”是历史上民族歧视的说法,但这种说法也表达了“蒙汉调”之意。漫瀚调在世界音乐文化宝库中弥足珍贵,当腾格尔把漫瀚调唱遍全世界以后,漫瀚调舒展、豪放、欢快的旋律打动了听众,不同地区不同民族的人们都尽心品味来自沙漠深处的绝唱,鄂尔多斯人也开始重新审视并珍爱自己身边的艺术。

    流行在达拉特旗的《二道圪梁》《王爱召》《打鱼划划》等漫瀚调曲目,许多年来盛传不衰,一代又一代达拉特人无人不知晓,无人不会唱。漫瀚调的艺术魅力是长久的,是蒙汉人民精神家园中极为宝贵并世代传承的财富。“打鱼划划渡口船,鱼米之乡大树湾,吉格斯太到乌兰,海海漫漫米粮川”,这朴实纯情的唱词描绘出一幅农耕乐园的自然景象,歌词内容表明农耕经济在达拉特旗的地位以及蒙古族群众对农耕文明的认可,是蒙汉人民对鱼米之乡和米粮川发自心底的赞美。《打鱼划划》的曲调原型是蒙古族短调民歌“扎明扎罕”,但与原汁原味的“扎明扎罕”又有所不同,《打鱼划划》以“扎明扎罕”为基本旋律,同时又融进了晋陕民歌的风味。《打鱼划划》极其典型地说明,漫瀚调从词到曲都是蒙汉人民共同创造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艺术。

    西口之路曾经是一条苦难的道路,西口之路是血泪斑斑的艰辛之旅,但西口之路又是闪耀着文明光彩的历程,它是蒙汉人民缔结友情共创文明的桥梁,是农耕文化与草原文化融合升华的长廊。

 载于《鄂尔多斯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