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版:响沙总第224期 >2019-11-19编印

无悔的军旅梦(下篇)
刊发日期:2019-11-19 阅读次数: 作者:梁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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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青藏高原的那些日子里

    1958年7月1日,随大部队转展奔波至月底基本到了预定地点,由于我们是后勤医卫保障部队,所以第一批进藏,直到1961年底最后一批撤回。在这满满的三年半时间里,真可谓是大小战役峥嵘岁月稠,回首往事,记忆犹新。

    在青川两省交界处的秀龙岗搜山,与叛匪遭遇,一举消灭叛匪30余人,人数不多,但质量很高,因为该地区叛匪总指挥被剿灭。

    进剿称多县的叛匪,为了目标更小,白天隐蔽,连续三个晚上行军,向导是一个叛匪出身的藏民,藏族区委书记任翻译,到第三天晚上向导也迷路了,此时整个连队都人困马乏,只能向就近的曲麻莱转移。

    清剿江浪寺时,头人带路,在往上看是悬崖绝壁、向下看是万丈深渊的长江边上艰难行进,连队人马付出了百倍艰辛,到了江浪寺却是空无一人,叛匪闻讯逃之夭夭,这种情况也不止一次……

    军马对于骑兵来说是“无言的战友”,进藏时陪我们一路同行的就是蒙古马,可到了藏区不服水土,体力消耗极大,在新寨驻扎时,误吃了一种叫“醉马草”的植物,一夜之间300多匹军马口流涎水摇头闭目不吃草,经过灌醋等措施施救,最后还是损失了20多匹,战友们为此痛心疾首。

    苦,确实苦。但因为年轻,我们还是很乐观的,每当一场战役取得胜利,每当看到叛匪举手缴械投降的时候,大家无不欢欣鼓舞。

    正是在艰苦卓绝的那个年代,我们度过了苦乐年华,进而身心也得到锤炼。正因为年轻,亲历如此艰辛,我们对美好生活的憧憬也更加强烈。当我们平息叛乱的队伍到了拉秀寺时,已是1959年的三月二十几号,我们平叛的思想认识里逐渐渗透进了爱国教育、民族团结的内容,进而收到了政治攻势的效果,平叛工作露出了曙光。

    天有不测风云。1959年3月10日 ,西藏地方政府及反动上层宣布“西藏独立”,并先后在拉萨集结7000 余名叛乱武装分子 ,于3月20日凌晨进攻驻拉萨的党、政、军领导机关、部队以及企事业单位。在此前后西藏其他地区也发生了武装叛乱。为维护国家统一,驻西藏人民解放军在司令员 张国华、政治委员 谭冠三指挥下 ,于3月20日10时开始对拉萨叛乱武装实施反击。当天下午,人民解放军攻占叛乱指挥机关所在地罗布林卡,消灭了叛乱武装主力,并迅速对拉萨其余叛乱武装进行包围 。在人民解放军强大政治攻势和军事压力下 ,至3月22日9时 ,被围叛乱武装分子相继放下武器 ,拉萨叛乱遂告平息。

这个消息,我们是3月28日才从广播里听到的:西藏拉萨城内的叛匪已被我军歼灭。这是多么振奋人心的消息啊,如同草原上盛开的格桑花,散发出特有的芳香气息。

    西藏平息叛乱,那是一段终生难忘的历程,那是一段脱胎换骨的心路。与西藏割舍不断的不仅是军民关系,更重要的是民族情感,不是吗?在当今这个信息高度发达的时代,我非常喜欢看电视节目,尤其是在看西藏卫视时,从中我有时还能寻找到与那时相同或相似的一段生活经历,我也经常利用这些画面给我身边的小辈念叨念叨,让他们也感受一些雪域高原的那份艰难险阻,也让他们体验一下今天的人们难以想象的那一份艰险和凄苦。我想让他们对于牺牲,对于付出,会有更深刻的理解。李叔多次对我这样说。  

    写到此,我深深地感到:像李叔他们这辈人,真的是理想高尚,信念坚定,意志坚强,大爱满满的一代人。他们为国家,为社会建立了功勋,但他们却从不吹嘘自己,从不炫耀功劳,只是勇敢地战斗着,认真地工作着,默默地奉献着。那么崇高的荣誉,那么卓著的功勋,几十年了压在箱底从不吹嘘和炫耀,一切的艰难,一生的奋斗,所有的情感都深深地埋在心底了。

我家的军旅情怀

    在我们家,不约而同的形成了一个共识——军人情怀。在上个世纪的50年代,我在村子里的私塾房念了三个冬书,学过《三字经》、背过《百家姓》,还学过两天算盘子,就此在家乡也能算得上是个有文化的人了,所以对自己的前途和命运也开始懵懵懂懂地思考着,同时还为了吃饱肚子,所以就选择了当兵。1951年初我正好18岁,又逢部队征兵,我征得父母亲的同意,顺利地入编到树林召的骑五师七支队,当时政委叫林国梁,原打算开赴朝鲜抗美援朝,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就没走,过了几年就随大部队进藏平息叛乱了,在青藏高原上整整拼战了三年半,就是这三年半为我奠定了坚实的人生基础。

    这次进藏平叛,面对的是极其复杂和艰苦的战斗环境,有自然的、人为的、宗教的、民族的等各种矛盾,而且有的矛盾还十分敏感,并且难以把控,无论从哪个方面都十分陌生,比如在平叛过程中,叛乱分子就和普通藏民混在一起,真的难以分辨,加之语言不通,沟通不了,对此不能盲目出手,所以我们必须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做好充分的准备,做好细致的分析工作。于是我们在战斗间隙还要学习藏语,最起码能听懂个大概。讲述中李叔还说了几句藏语:金珠玛米(解放军)、爸啦(父亲)、阿玛拉(母亲)、扎西德勒(吉祥如意)、休吧德勒(早晨好),还给我讲了“玉树”的含义,“玉树”就是藏语的音译,意思是“遗址”。亚洲的三大江河,长江、黄河、澜沧江均发源于玉树州西部被人们称为生命禁区的“可可西里”高原。李叔一说起部队就有讲不完的故事,说不完的情结,体现出的尽是无悔的军旅情怀。

    大儿子李旭军从小就有军人情结。非常崇拜军人、崇拜英雄,特别喜欢看战斗英雄的故事书籍和电影,如《雷锋的故事》、《欧阳海之歌》、《林海雪原》和《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小兵张嘎》及董存瑞、黄继光、邱少云等英雄事迹。每当我休假回家,他总是凑在我跟前,戴戴我的军帽,穿穿我的军装,摸摸我的的手枪,我猜想那时他就暗暗立下了志愿,等长大后也要去参军。1976年2月大儿子如愿以偿,在内蒙古边防一团51142部队参军,成了一名真正的军人,1982年转业到旗检察院工作。

    二儿子李旭明,1981年高中毕业后应征入伍,开赴内蒙古集宁桌子山某驻军基地。在艰苦的环境里,旭明除了完成日常军事训练外,没有放弃复习文化课,两年半后考入部队院校,两年后教导大队学习期满毕业,分配到基层锻炼,从此担负起守卫边疆的国家重任,沿着内蒙古北部边境从乌拉特后旗的边防驻地到呼伦贝尔北疆的莫力达瓦旗,不同的地域,不同的基地,在十几年里他的足迹踏遍了祖国的北部边防线。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在部队的大熔炉里一步步锻炼成长的李旭明,从普通的新兵成长为正处级领导。几十年来,由于自小生活的环境就是部队大院,耳濡目染的就是军营、军号、军歌、军装和军魂的熏陶,早在幼小的心灵里就萌生了爱军人、爱军营的思想,所以在部队军旅生涯一干就是几十年,把美好的青春年华献给了祖国的边防和稳定。二媳妇白玉珍,内蒙古军区医院干部。

    是的,这就是无悔的军人情怀,老李叔从自己做起,把他的精彩人生、青春年华都献给了祖国的和平稳定。他的儿子、儿媳、女儿、女婿和孙子辈们继承光荣传统,继续参军,驻守着祖国的边防。

    三代人,立志卫国戍边。这是一支铁的队伍,每当相聚在一起时,话题高度集中,这就是我们家的军旅情结,这就是我们多少年来的部队情缘。在这里,我们三代人用鲜血和汗水走过那“激情燃烧的岁月”;在这里,我们为共和国献出了人生中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军装,军魂,军旗,军人的精神,军人的友情,将永远鼓舞着我们,不忘初心,牢记使命!我们感到生命里有了当兵的历史,一辈子荣光,终身无悔!我们为当过兵而自豪,我们为参过军而骄傲!真的是这样,那天我再次去李叔家,老两口特意要我在去年腊月政府颁发的“光荣之家”牌匾下给他俩照一张像,还特别给我说:“这就是我们家的荣誉,我们感到很光荣”。

    回顾在藏区工作的几个年头,组织上给了我精心的培养,使我从一个农村青年逐渐成长为一名军队干部,我与战友们结下了愈久弥醇的深厚友谊。想起战斗过的每一个地方,想起遇到的每个人和每件事,想起工作中的点点滴滴,心中就会涌起一种深厚的军人情怀——军营里有泪水,也有欢笑,有成长的烦恼,也有成功的喜悦,正是因为生命中有了这段历史,我们的回忆才变得美好和珍贵,正是因为生命里有了这段经历,才一辈子也不会后悔。军旅的壮丽人生并不是人人都能经历的,当过兵、扛过枪、进过西藏,必然是一生的资产。

    李叔说: 也许,我家的军旅梦是那么平凡,那么简单,但平凡不是平庸,简单不等于单调。在当兵的起跑线上每位军人都是平等的,只要有信心有毅力,肯吃苦能耐劳,就没有实现不了的梦想。掐指细数,我退伍三十七年了,仍然梦回部队,仿佛灵魂里永驻不醒的就是军旅之梦,时间已永远定格在当兵那个时期,心灵已融入那神圣的绿色军营,好在我的后辈们一直源源不断地延续着这个梦想,我坚信,只要当过兵就应该活出个无怨无悔不一样的精彩人生。

这篇文章没有结尾

    人来在这个世界上,也就是这么匆匆的几十年光景,血雨腥风也罢,扬眉吐气也罢,或者是低调谦虚也罢,都得严格地履行这个过程,可是仅仅是个过程吗?我觉得应该在这个过程中留下点印记才是。

    当这篇文章就要停下键盘的敲击声时,李叔又告诉我一件事,他要把这些军装及军需用品捐献出去,我再一次为李叔的行为所感动,这可是地地道道的文物呀,每一件服装、用品都蕴含着生动感人的故事,都彰显出一种时代精神,只不过有的人不懂也无心欣赏身边的人和物,也不知道停下匆匆的脚步去细细地感受这些人和物的价值所在。

    我正在为几家单位策划、设计着展览馆,这不是很好的馆藏实物吗?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当即表示:李叔,我可以帮您解决这个问题,好好地设计一个场馆,让这“红色物件”成为人们永久的记忆,让这“星星之火”逐渐“燎原”,成为“核心价值观”教育的好教材。

    此刻,我为李叔胸前的党徽和毛主席像章而自豪,为李叔的大公无私、心系国家的党员情怀而欣慰。

    门外拆迁的大型机械马达轰鸣,往来的大吨位拉土车把李叔家的窗玻璃震得嗡嗡直响,我情不自禁地对李叔说:“老革命有盼了,能住新楼房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