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想和母亲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却一直没有行动,生怕我的拙笔不能准确的诠释母亲,更怕看见母亲疼爱我的眼神。看着母亲像枝头树叶一样摇晃的身体,我恨这岁月的无情,更恨自己的无能。
母亲是河北张家口人,而我的祖辈是走西口落户到包头土默特右旗的府谷人。姥姥托亲戚,没有收取任何彩礼,就把母亲许给了父亲,一个在乌海煤矿的下井工人,只为她的女儿,能脱离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十七八岁的母亲,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显得更稚嫩单纯,一张相片,一张廉价的火车票,便押上了自己的一生,踏进了未知的围城,大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架势,而这一切都无关爱情。
婚礼一切从简,实属无奈,但对父亲来说,已倾尽所有,一张床,一把糖,连新衣裳都是借的,就算结婚了。陌生的环境,陌生的爱人,母亲试着做一个入乡随俗的好媳妇儿,许是怕给河北人丢脸吧,母亲用她的善良,勤劳书写了一个“好”字,当然,她再也不是姥姥手心里的宝宝了,而是王氏家族里有担当的成年人了。
都说有妈的孩子像块宝,但是因为交通、收入等原因,母亲生了四个孩子(有一个刚出生就夭折了),姥姥都没能陪在身边。说到这,我得表扬一下父亲,父亲的脾气爆,经常发火,惹母亲生气,但是母亲每次坐月子期间,都是父亲在侍候,且异常温柔、随和,没发过一次火,纵然有诸多不是,就这一件事,就足以让母亲感动一生、铭记一生。是父亲懂得母亲孤身一人远嫁内蒙,尤其是像坐月子这样的特殊时期,内心是十分渴望被人呵护的,只是他是个粗人,不善于表达罢了。
小时候,最怕同村的小伙伴说母亲是外乡人,尤其是学母亲说话的时候,我有掐死他们的想法,以至于现在,我一听到别人学我母亲的口音,那种冲动还在,虽然我明白,现在的他们学话,只是为了更好地和母亲沟通。感谢上苍给了我一个外乡的母亲,不同于别人的母亲,每到端午节的时候,只有我们兄妹的手腕上会系有五色绳,那是母亲给的祝福。现在,我也会骄傲地把这种传统告诉我们孩子们,并为他们一生都系上五色绳,直到我白发苍苍,没有打结的力气,我也会将这一传统告诉我的子子孙孙……
女人,就该像花儿一样娇嫩,柔弱是天性。但是2000年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使母亲强大了起来。正如那句流行语,如果有依靠,谁又愿意独自坚强。父亲离家一年,里里外外全是母亲在打理,大到田野,小到情绪,原本酷似杨贵妃的体态,硬生生的瘦过了流年。母亲以一个女子特有的勇敢、坚强,托起了这个家,用海一样的胸怀,给了丈夫温暖的港湾,谁说女子不如男?
许是上天怜惜母亲,竟送了她一个女儿,那就是我,虽然一事无成,却是母亲最大的骄傲。记得有一次,我去看母亲,说到生活的种种不易,她竟然哭了,说我是她唯一的希望,如果她走了,怕我伤心。我知道,她日夜担心大儿子的婚姻,二儿子的生计,还有她最疼爱的孙子的未来。可她不知道,我更心疼她,她的腿关节发出的呻吟,穿过我的胸膛,撞疼我的心脏,让我束手无策。她还有她的使命未完成,她的能量还未燃尽,和所有母亲一样,为了自己的孩子,从来不说累,不曾停。
当然,说了这么多,母亲也有错的时候,但爱可以包容一切,也可以治愈一切。和父母一起的日子,是一道减法题,越来越少的时光里,谁还有时间计较?
母亲的一生很长,故事很多,而我能做的,是在空余时间,多去看望陪伴她,或多一些电话问候,有个号码可以随时拨通,倾诉衷肠,是多么幸福和幸运的一件事儿,母亲,享受您喊我“燕子”的每一天,我不贪,可否和父亲再喊我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