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隔着窗户望着天边那轮明月,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句李白的诗句: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也许是因为想家乡了,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感受。我的家乡在展旦召,我家住在展旦召林场家属院,我父亲是林场的工人(护林员),林场和展旦召学校隔着一堵墙。儿时,对家乡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非常熟悉,哪怕把我的眼睛蒙上,我也能从村口的河边走到我家。
家乡有许多值得我怀念的东西,总会梦见我小时候在家乡玩的情景,梦中常会出现一幅幅画面:在院子里和妈妈铡糖菜;在场面里和父亲打场扬麦子;在林场的菜园子里和姐姐们撇糖菜、摘豆角;在西滩的草原上和小伙伴们采狼毒花编花裙子;在村子里刚翻过的涩地里和同伴们栽猫儿跟头;在苗圃的树林里割羊草;晚上缠着妈妈讲“狐狸精精”;央求着父亲讲“饭饱生余事,人闲出故事”的故事,尽管那时候还听不太懂故事的内容,但是回回都拍手叫好。至今,当我每次想起这些往事都会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有人说,故乡是一个不起眼的透明的玻璃瓶,里面却装着香气扑鼻的香水。当你在它身边时,你会忽视那香气,向往别的香水瓶,而当你离开它时,你就会发现任何一个别的香水瓶都比不上它的香。而我,就好似离开了那个“香水瓶”,它的一切都引起我深深的怀念……
提到水,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弯弯的罕台河。小河的水细细地流着一股,清澈见底,每到夏天,流水潺潺。小时候,调皮的我总会带着一群小伙伴在水里玩,什么也不穿,一起在水里学游泳,如果看见有人朝河边走来,我们就赶紧爬在水里,头朝下一动不动,可脸上却羞如夏花。
那时候一到夏天,罕台河就会发山水,水特别大,有时候大得在家就能听到山水的浪声,人们会跑到河边去看,河里会看到椽子、葫芦、黄瓜等,甚至是人们穿的衣服也会从南山冲下来,等山水停了后,村民们便会去河里捡东西,有时能捡到锅、碗、盆,这是山上人家被水淹了冲下来的东西。
我在上中学的时候每个星期都要过河去树林召镇民中,从家走时就和姐姐们带着水靴,过河时,有时姐姐背着,有时是大一点的同去树林召上学的小伙伴们背着过河,等过了河,就把水靴寄放在“三疯子”家(妈妈告诉我们他是三爷爷,可是人们都叫他三疯子),等星期六放学回来时再拿上水靴过河回家,这样的学习生活持续了两年。后来我毕业考去了呼市,带水靴上学的日子随即结束了。
村子的南面是苗圃,有东苗圃、西苗圃,东苗圃里有几棵沙枣树的沙枣特别好吃,尤其是那棵歪脖子树,那沙枣可甜了!树上结的沙枣不像在超市买来的那么大,那么甜腻。相反,那沙枣是青色的,有的带点泛黄的红点,表面很涩,吃起来清凉中带甜。每次看见沙枣树长出一点点果实的模样,我就会提前将打沙枣的树棍准备好。等到沙枣成熟的八九不离十时,就和伙伴们趁着大人们还没发现,找个高个儿的负责打沙枣,其他的小伙伴儿在地上捡,等到其他人想打时,树上的沙枣儿已所剩无几。
我和四姐姐经常去西滩掏猪菜、捡牛粪,有一次在竹棘林中发现一窝鹅蛋,有十几颗,当我和姐姐高兴地把鹅蛋全装在掏菜的篮中正准备走时,天鹅回来了,它发现我们拿走了鹅蛋,盘旋在我们头顶大声地叫着,仿佛在喊:“放下,放下!” 我和姐姐就像淘到宝一样,拼命地往家跑,看见天鹅追得紧,我们就蹲在草丛里,任它在其间盘旋穿梭。“扑棱,扑棱”,草丛里危机四伏,但我们依旧舍不得把鹅蛋放下,摸摸它们,光溜溜、暖乎乎的,像是在抚摸着温热的流水一般。就这样把鹅蛋拿回家,让妈妈给我们煮着吃,有的还是双黄,虽然残忍了点儿,但那蛋香的味道至今弥留……
林场里的孩子们每天放学后都要去西滩掏猪菜(苦菜、巴丁娥尔),把菜蓝子掏满后,就是我们女孩子采狼毒花的时间,我们用采好的狼毒花开始编织花环、裙子,然后戴在头上,穿在身上,那个美哟,个个就像小天使!“我们玩游戏吧!娶媳妇,好不好?”那时的我是游戏的组织者。“好啊好啊!”小伙伴们马上就开始进入角色,脸上写满了玩游戏的欣喜与期待……
腐肥圪吧就是村里人盖房子犁草胚后存下的废水池子,曾经,那里是我们游泳玩水最好的地方,村子里的孩子们都喜欢去那里玩,那时候我们小,身体还没有开始发育,看见比我们大的姑娘光着身子,比我们多出的部位,我们就用黑泥抹在身上学她们的样子,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傻得可爱……
村子里有个木匠姓雷(个头很小),不知道他叫什么,村子里的人们都喊他雷木匠。清明过后,村子里的人们就开始掏茬耕地,刚耕过的地松松软软的特别好玩,那里是我和小伙伴的乐园:翻猫儿跟头、前空翻、后空翻、打亥巴子(鞋巴子)。一次,我和四姐姐还有几个小伙伴在一片涩地里打亥巴子,正玩得起劲儿,看见雷木匠拿着棍儿向我们跑来,一边跑一边喊:“地里种进山药了,谁让你们跑进地里玩?”我们低头一看,真的有好多的丫苗让我们踩得不成样子,有的被我们都踩死了,大家一看情况不妙撒腿就跑,雷木匠在后面追,可是任他怎么跑都追不上我们,就喊“我认识你们,你俩就是林场护林员‘某某’家的孩子,我去你们家找大人!”当时以为他只是吓唬吓唬我们,可是等我们晚上回到家一看,见雷木匠坐在我家炕上正在和我父母说我们踩死山药苗子的事,要赔偿,父母好话给人家说了一大堆,承诺给他一箩筐山药种子才算平息了这场“打亥巴子”引来的“战争”。
桑树在东苗圃,树旁边有间井房子,横着一条小路,其余均是菜地。春天,总有林场的工人扛着锄头在菜地里除草翻土,夏天又要在地里浇水,只有中午苗圃里没人,我们就趁工人们中午午休时,跑到苗圃爬上井房子摘桑榴榴吃,那桑榴榴熟了的时候颜色黑紫红黑紫红的,吃起来特别甜,小时候那是我们吃过的最好的水果了,可就是吃完会把嘴唇和手染成黑红色。
春天苗圃工人育苗,育的最多的就是松树,一进苗圃就会看到绿油油的松树林,那是林场的灵魂所在,有了这些松树才造就了林场的苗圃。那里有我太多的回忆,每天掏猪菜要去那里,掏满篮子乘凉要去那里,渴了偷上西瓜要去那里吃(那时候林场有的工人在苗圃里种西瓜),后来长大了异性小伙伴开始给我递纸条,心中也对爱情有了懵懂的想法,就会跑去松树林来个“偶然”相遇,话都不敢说,相互看看再离去。
家乡的种种都那么令人向往,它就像装着香水的香水瓶一样,是抚育我的摇篮。虽然很久没回去,但只要想到它,眼前似乎就会浮现那欢快的流淌的罕台河、垂在树上的甜涩涩的沙枣、能把嘴唇染红的桑榴榴、年少时青涩的爱情,以及美丽的苗圃传来的一声声蛙鸣和乡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