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去世后,我绝望了好久,痛苦了好久,每天昏昏沉沉精神恍惚,在想念母亲的思绪中打发日子,我失去了天下最疼爱我的人。
我好久没有清醒了,这段时间仿佛在做梦,每每提起笔来想写点豆腐块,思绪万千,无从下笔。拿起书来读,看不了几页,就直打瞌睡。
三个月前,下岗多年的妻子,在我单位附近开了一家小超市,说是一方面照顾我就近上班,还能小打小闹做点生意,孩子上大学了,她不甘寂寞。
妻子站了栏柜,我下班后,按时按点吃不上饭成了常事。姐姐知情后,常给我来电话,邀我去她食堂端饭。
姐姐在女子中居大,排行占二。姐姐聪慧勤劳,处事果敢,早年间在小镇,选了人流物流好地段,一边陪次子在镇里读书,一边开了焖面馆,卖一些家常菜,贴补家里的收入。
姐夫是乡村郎中,干了三十多年赤脚大夫,从步行到自行车换成摩托车,现在开着小车为相邻的村民把脉问诊。从二十挂零,到五十有余,从毛头小伙到两鬓斑白,村民只要有个头疼脑热,总能看到姐夫背起药包忙碌的身影,拿他的话说,这么多年下来,他把老百姓当成了自己的亲人,他对乡村有感情,舍不得离开那里的群众,姐姐和孩子们多次劝他到镇里开药店,他就是不肯走。
这样,姐夫把食堂和陪孩子读书的重担丢给了姐姐一个人,姐姐既当妈又当爹,既当烹饪师,又当服务员,每天围着孩子和食堂转,家里家外忙不迭。
姐姐的饭馆开得风生水起,焖面外带家常菜,味道鲜美让食客回味无穷啧啧称赞。姐姐的一手好茶饭,味美价廉服务周到,吸引了好多回头客,有的农民工一份饭不够吃,姐姐再给添上,添的饭菜分文不收,感动得食客们说有家的感觉。
姐姐只上过四年小学,虽识字不多,却特别要强。持家管家,也自有她一套方法路数。记得小时候,姐姐天不亮就起床了,我们还在睡觉,她就做好了一家人的早饭,然后叫我们起床吃饭,品味她学做的酸粥大餐。
那时,父母多次劝姐姐去学校继续读书,可性格耿直的姐姐,倔强得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十四岁的姐姐,宁肯下地劳动,也不愿意在校学习。
姐姐十八岁时,多年在供销社上班的父亲,想把姐姐也同哥哥一样安排在供销社谋个差使,基本上定下来了,让姐姐抓紧学算盘。可姐姐数学基础差,学得相当吃力。
父亲教不会,哥哥接着教,常记得姐姐在煤油灯下学算盘的情景。几番下来,姐姐说什么也不干了。她说这辈子注定是吃苦的命,农村也养人。
姐姐从小很勤劳,小小年纪,十分懂事,能言善辩。她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帮助母亲洗衣做饭,为家庭分忧,做的饭菜味香可口。姐姐辍学后,春秋季节跟着大人到白泥井林场栽树,夏天打白柳条,冬天在大队新成立的柳编厂学编笸篮子,挣工钱补贴家用。
姐姐很疼爱我,小时候我在她的庇护下成长。上小学时,一次吃早饭,我在吃酸粥拌油,不小心倒了满满一碗油。父亲见状,十分生气,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且骂了个狗血喷头。“军军也是一时着急,没拿稳瓶子,爸你就少说两句吧!”那天,姐姐因为我顶撞了父亲,也挨了父亲的责骂。
小时候,姐姐让我好好读书,将来成就一番事业。她栽树挣下的钱,除了自己买衣服外,全部积攒下来,让我读书用。她常对我说,姐姐不念书,已没了前程,家里父母有我照料,你们要为咱家出人头地。
姐姐有两个儿子,老大和老二相差十九岁。如今五十多岁的姐姐,除了饭馆的生计,还要接送孩子上学,姐姐的辛苦自不用说,我亦能深深体会。与同龄人相比,姐姐的头发过早的白了,皮肤粗了黑了。曾经白净秀气的姐姐,被岁月过早地风化吞噬,让我心疼不已。
母亲去世后,姐姐操的心更多了,把父亲接在她那里住,给年迈的父亲吃顺口饭,从头到脚洗洗刷刷,打理得井井有条。姐姐常说:“我们失去母亲够遗憾的了,人老和我们吃不在一块,我们把饭煮得烂一些,平时没事多陪一陪,再不能让父亲重蹈覆辙遭罪。”
在老人名下,姐姐是我们做人的楷模,她说到做到了,也尽孝了。平时就倔强的父亲,母亲走后,在我们兄妹几家都住不惯,唯独在姐姐这里一住就是一冬。
今年春节,姐姐回老家过年了,把父亲留给我和兄长,走时姐姐眼含热泪,再三叮嘱我们要照顾好父亲。
大年那天,姐姐把七十岁的四爹接到家里过了一个团圆年,正月初三又把父亲接到老家,直至过了小年。
姐姐今年也五十四岁了,早已到了知天命年,她有高血压、心率低的毛病。她这辈子替别人操心,心里总是想着别人,唯独没有自己。
母亲走后,姐姐的食堂成了我们兄妹几人聚拢的驿站,姐姐把好吃的烹饪上来让我们与父亲一起分享,我们谈天说地,让父亲享受天伦之乐。
有姐姐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