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版:响沙总第383期 >2022-08-11编印

割麦子
刊发日期:2022-08-11 阅读次数: 作者:梁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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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值盛夏,骄阳似火,热浪一浪高过一浪,哪里也不敢去,待在屋子里,吹着空调苦熬这难耐的酷暑,时不时地想着这夏天怎么了?一年比一年热,记忆中的夏天好像没有这么热,大抵在这个时侯,人们还在热火朝天、连明昼夜地夏收割麦子呢,烈日晒、麦芒刺、腰酸腿痛,老乡们还总结出一套俗语:“男人就怕割麦子,女人就怕坐月子。”如今这天气,不光是男人怕了,我看是所有人都怕了,这阳光真毒。

  我上小学、中学时正值大集体时期,每年的麦收是非参加不可的,有时学校为此还专门放农忙假,时至今日,记忆犹新。记得我参加夏收割麦子是从拾麦穗开始的,那时老乡们常说的一句话是:“夏收是龙口夺食了”,基本原则是“颗粒归仓”,这样男女老少就齐上阵了,也就不管你是娃娃,还是学生了。一般上了年纪的男劳力在场面里晾晒、翻场、起场、打场、扬场、堆垛,或赶上马车、驴车从地里往场里拉麦子。看护场面的差事,就交给失去劳动力,只有责任心的老头子了。青壮年男子和妇女的任务是到地里一镰一镰地割麦子,鸡叫就起床出地了,只为图个凉快,老乡们称这是“放闷套”。割麦子是按垄子给分儿,“割定额”与“打日工”不同,谁割得多,得到的分儿就多。

  还在上小学的我,一般是被分配到大车拉过的麦地里拾麦穗,一群娃娃一手提着萝头,一手拾着地上洒落的麦穗,遇有麦穗和秸秆还长在一起的,就单独整成一把一把的,用麦子的秸秆缠绕住,放在一个记得住的地方,等返回时一起收拾集中,这可不能随便丢弃,那样你就没有了成绩,从而也就挣不到工分,白干了。不时有人的手被麦茬或芦草扎伤了,或磨起了血泡。尽管如此,也不会引来他人的注意,因为大家都是这样忙,谁也顾不了谁,况且也不会有大碍。

  真正用镰刀割麦子,那滋味真是无法形容。左手一把麦子,右手一挥镰,蹲步前移或半腰挪步,割一把麦子放下,挪两步脚再割。天热无风汗直流,风掠麦梢笑点头,望着眼前丰收的景象,乐在心间。夏天的天,尤其是夏忙时,天气总是变幻无常,令人琢磨不透,别看一会还晴空万里,说不准一会儿可能就阴云密布,要不怎么说是“抢夏”呢。

  割麦子时最难受的莫过于被麦芒刺了,扎得浑身痒痒的,随处可见些小红疙瘩。胳膊上有,腿上有,脖子上也会有,吸进嘴里、鼻孔里的都是麦田的尘土,黑得很,一天下来像是去了趟非洲。拿镰刀割麦子的人多都会这样,谁也跑不了,鼻子、眼里全是黑乎乎,口里吐出的痰也是如此,连汗毛孔都浮上了厚厚的一层。别看这样,大家伙站直了身子,伸伸腰,沾满黄土的脸上写满了微笑,这是喜悦的笑。抡起手背抺一把脸上流下的汗水,也不顶事,再割一会儿还是汗流浃背,抺得脸上灰印子一道一道的倒成了大花脸。

  上中学后,我就正式加入到夏收的队伍之中了,但我总是最后一名,自己也感到很不光彩,特别是那些“割手”们,手提镰刀耀武扬威地返回时,羞得我头都不敢往起抬。此时,这些人中不知是谁还拿我开涮:“要是掉过头看,这小子还是第一名呢!”

  好在家人们个个比我强,他们返回时你一节,他一段,帮我割完了,在当时,人们称这是“家倒累家、户倒累户”。确实是这样,我割了多少年麦子,从来就没有见过地顶头。老是这样,自己也觉得不是个滋味,于是就改了行,经过认真学习,摇身一变,成了一个专职捆麦子的,刚开始队长经常在我的后面检查,说我捆得不牢、撒得厉害,我虚心接受,立马改正,再后来队长还直夸我。

  让我体会最深的还是土地到户后的麦收,一家一个场,一头牲口一个磙,一辆车一人一张镰,再没人说长道短了。天不明就下地割麦,累得腰酸背疼,站起身往前看看,还有那么长割不到头。到了上午,又热又渴又痒,丝毫感受不到一点点田园风光的浪漫,心想,要是不用手割该多好。母亲割麦总是走到前头。割了一天,利用夜里的潮气好装,还要用车一车车往场面里拉,父亲说,就这也比以前一背一背地用肩背强。有时拉到很晚,我的双眼涩涩的,驾着车把能睡着,双腿灌满铅般沉重。拉到场里还要堆垛,特别是天阴要下雨,更是劳累得不亦乐乎。早上还要扒垛摊场,等到上午晒干了,套上石磙子碾场,碾了一遍又要翻场,再碾一遍就要起场,然后麦秸堆垛,麦糠麦粒堆到一块扬场,收了麦粒还要漫场。要是收割和打场搅在了一块,劳累是可想而知的。麦收时,头枕着镰把在地头都能睡得特别香,有时在场边头枕着杈把也能入眠,哪怕太阳晒着。

  夏收最怕的是下雨,可是偏偏有时候就遇到雨,或者暴雨。一次邻居家一场麦子快碾完了却遇到大雨,收拾又来不及,只有眼看着被雨淋,邻居赌气地说,不起场了,老天爷咋给我淋湿就咋给我晒干,这种情况被老乡们称为“吃烙饼”。

  记忆中所干过的农活中,割麦子算得上最辛苦的活了。那时候,没有“久保田”,没有“大联合”,连收割机也不曾见过。手握镰刀,弯腰半蹲,满世界都是清一色的夏收大军,镰刀则成了割麦子的好家什。

  经过几年的煎熬,妄想也变成了现实。有人用小四轮装上了收割机,一趟能割六七垄,减少了收割的痛苦,把割倒的麦拉到场里,省了不少力气。小四轮不但能割麦,还能打场,比马拉的石磙快多了。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三轮车开始普及,不但能拉运,还能碾场呢,农民又进一步从繁重的麦收劳动中解脱出来。可是,又有人想,要是不用人力,麦粒一下子就能收下来该多好。人类的不满足,促进了社会的进步。

  随着时代的发展、社会的进步,科技日益普及,产量提高了,机械的更新换代速度也加快了。到了九十年代后期,联合收割机进村了。开始有人心疼钱,舍不得用大机械,或者刚下过雨怕压坏了地,使用的人不是太多。而现在是很少有人不使用联合收割机了,而且用大型的,有时套种的麦子也懒得用手割了。而今又到了麦收季节,一辆辆大型联合收割机从南往北一块地一块地的过,农户开着三轮,拿着袋子,带着收割费用到地头等着就行了。三五亩的麦子,一会儿的功夫便装上了三轮进了家,眼看着亩产上千斤的产量,一丝喜悦跃上了心头。回想起过去的麦收,真不知道那样的日子是怎样过来的。

  时代在变,产量在变,收割的方式也在变;科技在变,机械在变,人们的心情也在变。社会越变越富裕,人民越变越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