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风刮在脸上还有点疼,一眼望不到头的黄土地,没有一点生机,时不时地刮过一股黄风,沙子在风的怂恿下,变得更加猖狂。但是这片土地,却是父亲的根。父亲仿佛是超人,不觉得累,即使是累了,坐在黄土地上,不紧不慢地抽一口旱烟,烟圈四处飞散,仿佛父亲体内的劳累都随烟圈四散了,父亲又有了精神,双眼凝视着远方,眼里充满了希望和幸福之光。
父亲首先做的是刨茬子,把去年的玉米茬、葵花茬一镢头一镢头地刨起来,拢在一起,葵花茬拉回家烧火,玉米茬直接焚烧。只有天才知道刨茬子有多累,也许只有处在那个年代的人,处在那种境地的人,不觉得这是一件难事,他们没有抱怨,也没有气馁,只是尽自己最大的力气在做,直到筋疲力尽,回去大口大口喝一瓢凉水,倒头呼呼睡一觉醒来,接着继续干。这也许就是人类能够几千年传承下来的原因吧,不畏艰险,不畏困难,活在当下,活着就是资本,累了吃,吃了就睡,睡醒了一切又是新的一天,奋斗的劲头就是孩子,一代又一代地传承,这就是希望。
父亲双腿分叉,一前一后,才能使上劲,双手紧紧地抓着镢头把子,使劲地砸在茬子附近,镢头深深地砸在硬巴巴的黄土地里,因为附近才是茬子的根须,然后用力地把镢头和茬子连泥带土一起刨出来,父亲的胳膊泛着青筋,双手布满了厚厚的黄老茧。
一份地刨完,父亲累得满头大汗,肩膀头上的衣服都湿透了,父亲撩起衣襟擦擦头上的汗,托着镢头把稍微休息一会,继续重复着同一个动作。青壮年时的父亲身材高大魁梧,黑黝黝的皮肤,在村子里是一把劳动的好手。
其次需要把羊圈、牛圈里的粪掏出来,用牛车拉到田里,再给整片田地撒均匀了。干这些活,如果没有点毅力和体力的人,这么一圈下来,身体早散架了。
接着就是耕地,弟弟在前面拉着牛的缰绳,保持方向,如果老牛偷懒了,不按着方向胡乱走,或者赌气停下不走时,弟弟便会高高地扬起鞭子,在空中盘旋几个来回,假装要狠狠地抽它一鞭子,老牛赶紧加快步伐,走成一条直线。父亲手扶着犁,尖尖的犁插到土地里,把底下的土翻出来,把上面的粪翻到地下,滋润着大地。
这时已经能看到嫩嫩的小草露出了土地,这抹小绿给枯燥的早春带来点希望。杨树也吐出了小嫩芽,弟弟在休息的时候,爬到树上,折了一支,然后双手紧握,拇指和食指捏着树枝,向反方向使劲地拧,拧了大概十厘米左右,把剩下的一节折断,树皮和树枝就完美地分离了,弟弟把树枝轻轻一抽,放嘴里一舔,甜甜的,然后扔了树枝,就剩树皮了,弟弟把树皮放到嘴里,嘴巴拢得圆圆的,打着节奏,吹出了嘹亮的乐曲。
最后就能播种了,我们孩子们最喜欢种的是葵花,妈妈和姐姐在前面用铁锹挖坑,坑不能太深,也不能太浅,所以需要大人来完成。我和弟弟撒种子,为什么我们要撒种子?因为可以边播种边偷吃。走过的一垄地,留下一串串小脚印,同时也撒下一路瓜子皮,像小老鼠偷吃剩下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