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社会的发展,时代的进步,物质产品已极大丰富,很多名牌已经进入寻常百姓家。而率先富起来的那些人的生活已经到了讲究的地步,就拿穿戴来说,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是国际知名大牌,单是腰脊骨上系的那根裤腰带就值几千甚至几万元,什么爱马仕、皮尔卡丹、卡帝乐、寇驰……听也没听说过,成了成功男人的象征。
这也不奇怪,古代的达官贵人就热衷于在裤腰带上表达自己的实力或地位。官员们的裤腰带装饰着美玉,皇帝的腰带直接称为蟒带或玉带了,文官系大带,军人用革带,老百姓只能拴一根细绳一样的“绦带”了。
古人的衣服上没缝口袋,就在裤腰带上别一些东西,如我爷爷喜欢在他那根皱皱巴巴的布腰带上别一管旱烟袋一样。只是穷人与富人的档次一个是地下,一个是天上。武大郎那根破旧的布腰带上别的是卖炊饼的铲子、夹子之类的家什子,而西门庆的腰带一定镶了多少金银玉石,挂了玉佩、香囊、荷包这些宝物。一根裤腰带,庶民与贵族,差之千里,在潘娘子眼里,那两个人男人自然不是一个档次。
像我这样一个农村山娃子,在上学之前对裤带、腰带之类的物件毫无概念。三岁还不会走路的我,天冷了最多上身穿一件小布衫,也是母亲防止我的小身体伤风感冒。等摇摇晃晃迈着罗圈腿能行走了,就穿上了哥哥顶下来的留档裤,省去了大人不断洗涮的麻烦。那时乡下还少见松紧带,留档裤大多缀两根布带,做成背带裤,想不到多少年后见许多大老板和文化人也穿背带裤,觉得自己小时候够潮的。
上小学了,就该穿补档裤了,这时就需要一根裤腰带了。母亲从她的“百宝箱”里拿出一根布条,教我如何如何拴疙瘩,如何如何解疙瘩。
可是上学的第一天就遇到麻烦事,因为我的小身体胯小屁股没肉,像根直溜溜的木头杆子,走着走着裤子就往下掉,不得已走几步就用手往起提一提。没办法只好把布条子勒得更紧一些,谁知系成了死疙瘩,越解疙瘩越紧。屋漏偏遇阴雨天,亟需上厕所的时候,布条死活解不开,哗啦啦,热气腾腾的尿液顺着裤腿流到鞋里,流到地上,竟然存了一坨水,我的哭声和同学们的笑声交织在一起,惊动了当老师的三爹,才为我解了围。真是应了后来的那首歌:不争气的裤带解不开。
第二天,我死活也不肯上学,正在母亲好说歹说劝我无果时,爷爷拿来了一根用废旧马笼头改造的裤带,头子两端是铁丝拧成的钩子和对扣,只要轻轻一勾,就能奏效。爷爷才是伟大的发明家,从此再无尿裤子之忧了,且让同学们好生羡慕。
当我们姊妹弟兄几个随家搬到公社所在地上学时,父亲到供销社给我们每人买了一根帆布裤带,男孩绿色,女孩粉色,可伸可缩,镀锌的铲头金光闪闪,而父亲自己还使用着一根陪伴他二十多年断了又接接了又断的旧皮带。那时,帆布裤带是家属大院孩子们的标配,父亲是怕我们看到别的孩子眼馋、自卑。
而这时,男孩子的眼睛已经盯上了张家老大腰间系着的武装带。国玉哥在遥远的锡林郭勒当兵,回来探亲时穿一身草绿色的军装,头上那顶红五星的军帽和腰间那条棕色的武装带立刻吸引了我们的眼球,那可是我们只在电影里看到的东西啊,《南征北战》中高营长和张连长扎着武装带,上面挂了子弹盒、匕首、手榴弹等武器,显得那么精神、威严,好生羡慕,以致那时我的人生理想就是当一名人民解放军战士,不为别的,就为有一条属于自己的武装带。
上师范那年,已经上班的大哥给我奖励了一条中纹比基面料的裤子,父亲在供销社给我配了一件的确良白衬衫和一根人造革的裤带。人靠衣裳,马靠鞍驏,几件衣物组合在一起披挂在我尚且瘦小的身上,一下子洋气了许多,尤其那根人造革裤带卡在腰间,平添了几分英俊。这根裤带一直陪伴我十多年,直到到旗委部门工作,方才退休。
裤腰带的价位随着自身的价值的扩展不断提升。八十年代以前,裤腰带作为“系住裤子的带子”没有太多变化,价位只是根据材质来定,人造革的大概几块钱一条,牛皮的大概十几块钱到几十块钱一条。后来,品牌产品的出现,裤腰带的价位就上了一个新的层次。2000年以后,国际大牌日益被高端消费者追捧,国内的品牌也群起效仿,裤腰带的价格飙升,一百元已经买不到好的皮带了。
一段时期,街上出现现拉现做牛皮裤腰带的外地商家,自称是水牛皮的。你看好了哪一块,工匠师傅就会给你裁哪块,裁完后用机器砸一砸,安上形状各异的皮带抠扣,再用打孔器打几个眼,一条腰带就完成了,看上去物美价廉,但用不了多久就蜕皮、断裂了。又一次开会,奏唱国歌,我猛地站起,这根水牛皮裤带齐铮铮断成两截,我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裤带掉在地上,现场丢人。
现在,市面上猪革、牛皮、羊皮、鳄鱼皮做成的皮带,以及各种质地的休闲布裤带,呈现出多样的风格,尽展各自魅力、风采。有时买一条西裤,商家也会赠送一条裤带,明知羊毛出在羊身上,但心里也感到舒服,像白得了多大的便宜。
在民间,人们认为“本命年”里会遇到很多厄运,是因为冲了太岁。太岁,乃诸神中最有权力的年神,掌管人们一年的祸福,主宰全年运程。于是无论男女长幼尊卑都要在本命年到来的头一天早晨穿裤子时勒上一根红布裤带,这是家乡人避灾禳祸乞求平安福祉的吉祥物。
当地还有一种讲究,年轻人结婚典礼时要扎红腰带。红颜色热烈喜庆,是结婚嫁娶的主色调,红腰带也有辟邪的意思,还有就是“拴住”新郎的意思。红腰带一般是新郎到新娘家里迎亲,临出门前由丈母娘来扎,扎的时候一定要“活结 ”,意思没有心结,生活和顺,没有疙瘩,丈母娘一边扎一边要念念有词:“腰缠万贯,幸福百年”,充满了喜庆、吉祥的氛围。
裤腰带,原本是老祖宗用来绑兽皮、植物枝叶遮羞、避寒的绳索,如今倒成了有文化、有感情的物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