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我们村的村民组长在群里喊话:“大家注意了!可不能往葵花地打除锈的剧毒农药了!政府不允许!再说了如果打上农药把蜜蜂毒死,没法儿授粉,还能有产量吗?”众乡亲没有应答。我倒开始担心不听话的人继续坚持喷洒农药保护自己的庄稼,使传授花粉的蜜蜂进一步遭殃。后来再没强调这事儿,说明众乡亲都听话了,停止了因小失大的行为,维护了人类与蜜蜂命运共同体的关系。我打心里敬佩乡亲们识大体、顾大局的胸怀。
放下手机,我回顾了一下自己认识蜜蜂的过程。我一懂事就认为,蜜蜂不是个好东西,它和苍蝇、蚊子、蠓子等有害飞虫一样,都是令人讨厌的对象。尤其蜜蜂具有强大的群体性攻击性、毒害性、顽固性……人畜都不敢轻易招惹。男孩子如果混起来,故意惹了蜜蜂被蜇,让父母知道了,只要没有生命危险,是不会得到半点同情和疗治的,顶多给教训一番后,结论道:死鬼要账一一活该(改)。
我们这代人小时候从书本上学到的东西很少,在生活中得到的却多。比如蜜蜂吧,我们可以准确地分辨出好几种蜜蜂的习性、巢穴、毒性等特点,并且能熟练地掌握对付它们的不同古伶仃方法。
最常见的蜜蜂极像现在人工养殖的工蜂,个头稍微比工蜂大一点,毒性较弱,性情较温和,屋里屋外飞进飞出是常有的事情,偶尔人蜂恶意撞上了,也会蜇一下人,痛痒三两天就没事了。受伤的人往往会对蜜蜂围追堵截,直置于死地而后快。
另一种蜜蜂是人类主动搭茬的野蜂——细蜜蜂。它们在野外的树上和草上建巢孵化,即使来到人畜居所,基本不停留,倏忽便飞走了。一但与人不期而遇,非闹个你死我活不可。每到秋末,这种小蜜蜂逐渐出巢,像葵花盘子的蜂窝或大或小、或多或少都要有些蜂蜜,甜津津的,虽然不比供销社卖的水果糖干净整装,但在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唾手可得的甜蜜连傻子都会稀罕,因此人蜂夺蜜频频发生。这种细蜜蜂毒性大,人被蜇了后伤害较重。我母亲不允许我们兄弟干这种拆巢取蜜的勾当。我哥和三弟不管不顾,屡试不爽。三弟由于年龄小本领差,常常被蜂蜇得眉胖眼肿,当然免不了母亲的严格教训,可总摆脱不了那蜜的诱惑,屡教不改。
我小时候比较听话,又体验过被蜂蜇的痛痒,所以在蜜蜂强健时绝不敢巢中取蜜,但也按捺不住无偿食甜的贪念。冬初季节,常在树林中捡树枝、搂树叶的间隙多圪转、细瞅端,总会有点收获。
还有一种黑色的蜜蜂俗称蚂王,个头较大,飞速较慢,不主动攻击人,但惹急了同样不好招架。蚂王多数生活在野外的枯树洞,蜂蜜呈黄色,较粘稠。我只见过没尝过。却逮住蚂王用线拴住腰部谨慎地做过放飞收回的游戏……直至它完全爬不动,连蜂带线一起丢弃,死活去向再不关注。
我们认识最凶险的蜜蜂就数地黄蜂,学名叫什么没做过考究。这种蜂的窝建在野外的干土坝或破土墙上,巢的结构大小我从没见识过。这种蜂是怎样聚集在一起的也不清楚,一但发现就是巨大的群体,发出嗡嗡嗡的特别强大的声音。大人们反复安顿,遇到地黄蜂可不敢招惹,不然会遭大祸甚至送命的。
一年秋天,我们十来个半大小子在野外掏猪莱,有人发现一窝地黄蜂,我随胆小的四五个人护着箩头迅速逃离一百米开外的安全区。剩下的几个人好奇地凑到蜜蜂出入的洞口,不一会儿,那精灵由少聚多盘旋在洞口的上空,我怯怯地空手驱前看了一下那蜂的阵势和个体样貌,心有余悸地撤远了。最后只剩下胆大心细的一个小伙伴,只见他捡起地上的四五颗土坷垃接连扔向蜂洞口。霎时,倾巢出动的蜂群如临大敌一会聚拢、一会疏散,敏敏锐地搜寻着攻击目标。大家看见阵势不对边呼唤边逃离,还是有十几只好斗的黄蜂寻着声息迅猛地追上人群,直至追出三四百米才罢休,幸好没有人被蜇。后来才听说,这种蜂一但叮上人至死也不松口,直至把体内的毒液全输送出去才肯罢休。从此,我对地黄蜂避而远之,甚至到了胆寒的地步。
随着时间的推移,各种原著蜂种纷纷退出人们的视线,现在已完全绝迹。生活中只有专业的传授花粉的工蜂,伴随着养蜂人南来北往从事着固定职业,与其他人了无相干。一年四季不离办公室的人已忘记了蜜蜂的存在,有时也吃点蜂蜜,但不会联想到蜜蜂;犹如大多数人吃馒头面包不会想到农人一样,统统想得是超市及服务员的态度。世事无常,变化多端,万事万物总脱离不了自然规律,蜜蜂也不得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