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场壕是生我养我的故乡,也是我魂牵梦萦的地方。
马场壕位于达拉特旗的东南边缘,地理位置独特,东边紧邻准格尔旗,相传在清朝末期,当地有一富户饲养着大量马匹,在天然牧场上放牧,因此得名“马场壕”。
历史上,山西河曲、陕西府谷人走西口,大多要经过马场壕这片荒无边际的大草场,奔赴达拉特沿河、包头和河套平原。马场壕也是晋陕蒙客商的休憩驿站。
一个人的出生地,也就是从小玩尿泥的地方,往往是人们日后最向往和依恋的地方。那里有朋友、战友、同学,还有一起掏鸟蛋、捉迷藏、玩皮球、抓蝈蝈、跳皮筋长大的发小。
作为马场壕人,我对故乡情有独钟,我从小就深深地融入了这片土地,这里的一山一树一水一木都令我眷恋。
我是从1990年开始写稿,那年我十八岁。我撰写的新闻作品《偏僻乡村通客车》和通讯稿《为了村民的富裕》刊登在了《鄂尔多斯报》。这两篇稿件,对我的影响和启发特别大。从那以后,我写故乡马场壕的信心更足了,且一发不可收。
我书写马场壕,敬畏马场壕,马场壕是圣灵眷顾的地方,南街的那棵古榆树,成了人们朝圣祈祷的地方。
当我再回马场壕,走进那片热土地,就感到踏实知足,心情豁然开朗,一切还是那样自然和熟悉,因为那是我人生的启蒙地。
1987年秋季至1990年夏季,我在马场壕学校读初中。学校坐落在马场壕北街上,五栋教室在白杨树的点缀下,整洁有序地依次排开,后面一栋是宿舍,旁边分别是库房、菜窖和伙房,中间一排是教师办公室,门前有一口水井。
我们那个年代迷恋武打片,很多时候晚自习不上,我们就会偷偷跑到教师办公室看电视,《霍元甲》《陈真》《再向虎山行》《渴望》就是那个时候看的,老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除非校长发现了,才赶我们回去上自习。
那时的伙食很单调,也很落后。早上小米饭加拌家里带过来炝炼好的猪油,中午还是小米饭,另加烩菜山药蛋,晚饭重复着早饭,就是小米饭。每天每周每年的伙食都是同样的,没有挑剔,更没有选择。时而在米饭里还能吃出虫子,在菜里吃出蝲蛄,也只能装作没看见,因为你把吃剩下的倒掉,也就只能饿肚皮了。
偶尔我们也会到街上打打牙祭,也就是张山老汉的碗托,王在和的粉汤,梁卜小卖部的面包,高棉高的麻花饼子,一周能去王三食堂吃一碗羊肉蘸糕算有钱人家的娃娃了,也就算解了馋过了吃喝瘾了。
我那时爱运动,早上起来在操场上跑步,晚上下自习,约上淡飞、三文、贾光、郝军在树桩上打千层纸、压腿、踢腿、蹲马步,几人练得有模有样、有板有眼。晚上运动完,饿得睡不着,就起来啃几口家里带过来的干馍馍或红腌菜。
有时,我们也去西河滩的庄稼地里摸几颗山药蛋或玉茭子,煮在用油漆小桶制作的锅里,煮熟了拌着家里带来的油,几个人蹲在地下赤着膀子,吃得那个香,现在多年过去了还回味无穷。
马场壕读初中那三年,对我启发很大,收获也很大。那时是柴油机发电,晚上十点熄灯了,也就停电了。同学们学习很吃苦,住校的同学在宿舍油灯下继续攻读,同学光耀、乔丽、悦峰、挨俊、明霞的优秀就是与那时的苦读分不开的。
如今,每每参加马场壕同学、战友、朋友、老乡宴会,老友相聚,坐在一起谈天说地,谈论最多的是马场壕,是马场壕那个西河滩,那个从南至北一公里的繁华街。
20世纪八90年代,人们把那条古色古香的古街划分为行政区、文化教育区、商业区、红灯区、骡马牲畜交易区。马场壕人把每月的初一、十五定成“赶集日”,每逢这个节日和一年一度的物资交流会,你会看到“马市”大街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把一条街围得水泄不通。
最热闹的要数交流会场,山西晋剧团名角宋转转和王爱爱上演的《白娘子》《打金枝》《穆桂英挂帅》《打宫门》等名戏,一时间,成为人们台前幕后议论的话题。
锣鼓没敲,戏还没开,等不及的戏迷们早已坐在看台的两侧,嗑着瓜子,打开香槟喝上汽水了。有的老友重逢,约在食堂喝上了,吆五喝六,划拳畅饮,好不热闹。有的碰见多年不见的三姑舅二两姨,闲谝开了,从古代说到解放,从解放说到民国,从民国谈到当代,从日本说到中国,从地里收入说到牲畜收入,从东家拉到西家,从张三的老婆说到李四的伙计,讲得滔滔不绝,唾沫子满天飞。
戏开了,人们从四面八方涌来,黄尘飞扬。前面的堵了后面观看的,有好事者竟在人群中跑来窜去,留了一头长发的黄毛小子,流里流气地拉人家姑娘的胳膊,摸人家媳妇的大腿。这时警察永福来了,他带着警棍,别着手枪,挂着铐子,一副不怒自威的面孔。来到会场中央,两面人群齐刷刷地给让开了一条道,他东面一指坐下了,西面一指也都靠了后,立马秩序井然了。
戏台外侧,有卖瓜果、衣服的,有卖炖羊肉、羊杂碎、粉汤的,有耍猴、套圈圈、玩杂技的,还有在背地里玩翻红黑板、掏宝压骰子的,把会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桥上,是牲畜交易的市场,人们把想出手的牲畜拉过来,和买主在桥上碰面交易。只见在一根南北走向的铁丝上拴了几十头牲畜,骡、马、牛、驴应有尽有。
最牛的是桥丫子杜百叶,嘴上叼着卷烟,右手握着卖方的手,左手揣在买方衣服底下比画着价格,如果双方价格适中,给得不相上下,桥丫子就和赛场上的裁判一样起个中间作用,大声吼“成交”,这买卖就算做成了。
马场壕的戏一唱就是五天,有时遇上风调雨顺的年景,也唱过七天。交流完戏子掠着钱走了,做买做卖的受益了,可周边邻居倒霉了,庄稼地里到处是拉的屎,白色垃圾横飞。
在那个文化匮乏年代,赶交流既增进了我们与外面世界的接触,又陶冶了我们的情操。赶交流,给我们留下了深深印象。
马场壕本地也有戏班子,老一辈戏旦数王羊换,她把《王成卖碗》《五哥放羊》《打金钱》《走西口》《方四姐》等二人台小戏演绎得淋漓尽致,时而让人泪流满面,时而让人牵肠挂肚。加上玉扣、建功、根驹来配戏,能云、罗扣、刘三铙钹一敲,鼓板一打,三周二围十里八乡的群众就涌过来了,铁圪旦、惠占也在台上独领风骚,占尽鳌头。
马场壕出了个“百灵鸟”叫杜白,她天生一副好嗓嗓,歌声嘹亮飘四方,山曲唱得准达两旗有名气。那时好戏连台,虽然是本地人唱本地戏,但戏接地气,人们百看不厌,使马场壕群众文化生活丰富多彩。
马场壕是歌的海洋、酒的故乡,人才辈出的地方。令我们每个人骄傲的是,走出马场壕的人,在外面混世界,都是顶呱呱,抬头挺胸做人。省级、厅级、处级、科级人才比比皆是,我们为此倍感骄傲。
王家壕的人才,三眼井的地;贵坪的教育,纳林壕的羊;乌兰壕的白柳条,二蛮壕的树,阳坡产出的花果美名扬;榆树壕的惠维社,西大城陈万银,他们说大事、了小事,最能知解人民事,他们把马场壕百姓的矛盾化解在最基层;贵坪张进财,他是村里一心为民的好书记,1958年“大跃进”时期,得到了时任国务院总理周恩来的亲笔题词“奖给内蒙古自治区达拉特旗幸福人民公社第二生产大队”的牌匾,张进财是自治区人大代表。
20世纪80年代,马场壕出了个陈占元,他当了乡长当旗长,有口皆碑美名扬。王家壕最有名的是乔老虎,他一家琴棋书画代代相传,展馆办在北京和纽约,美国人还把乔氏作品赞。马场壕出国定居就一人,乔丽是我们那代的榜样,我们为她骄傲与自豪。
马场壕十年九旱,是靠天雨吃饭的地方,当地父母官为官一任,造福一方。魏书记、刘乡长、张书记、薛乡长,在位时不忘马场壕的情。为了百姓谋幸福,号召马场壕人民保护生态,种草养畜。他们在位时给马场壕打了机井、上了电,通了马呼线、德萨线油路,为马场壕村民上了截伏流工程,为马场壕村民打了基础脱了贫,办下的惠民好事有口皆碑。
1999年1月至2000年5月,我在马场壕乡政府工作。做团青年、宣传、精神文明和包村工作。那时,组织给了我很多关怀,为了让我安心做好宣传报道工作,给我专门腾了一间房屋,我每天工作回来,夜晚总要挑灯夜战,爬在字里行间。
我没有辜负领导的希望,马场壕的新闻不间断地在媒体上刊发,其中,《马场壕乡农民增收200元从何而来》《马场壕乡三年办了十六件大事》《马场壕乡团员青年成为科技兴牧“排头兵”》《马场壕信访案件解决在最基层》等三十多篇稿件相继在《鄂尔多斯日报》上刊发,得到了领导的肯定,我也在那年被评为优秀共产党员,并派往北戴河团建基地学习。在乡政府工作时间虽然不长,却既锻炼了我,又考验了我。
赵书记、温乡长是马场壕乡政府最后一批父母官,虽然不是马场壕的人,但他们融入了这片土地生了根,为了马场壕的发展,跑项目、要资金,他们是马场壕的有功人,从此马场壕人过上了幸福好光景。
马场壕撤了乡又叫村,被规划到风水梁镇。总体来说,马场壕的历史是中国农村发展和变革的一个缩影,从人民公社到乡村的转变,再到最终的行政区划调整,这一系列变化揭示了中国农村行政体制的演进过程。
我书写马场壕,歌唱马场壕。我为马场壕而生,也甘愿为马场壕做一颗铺路的石子,因为那里是我的生命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