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版:响吵总第477期 >2024-09-05编印

记忆中的供销社
刊发日期:2024-09-05 阅读次数: 作者:段飞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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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和哥哥是供销社售货员,我从小耳濡目染,熟知供销社,也对供销社情有独钟。

20世纪七80年代,在那个物资相对匮乏、没有超市和网购的年代,供销社不仅是一个购买日常用品的地方,更是一个承载着无数人回忆和情感的载体,是乡村和小镇上最热闹的地方之一。

记忆中的达拉特旗马场壕乡三眼井供销社,坐落在菅家坪社,是村委的中心,与村委会、人医门诊、兽医门诊、文化活动室一字排开。起脊的砖瓦房,外面水泥灰抹刷得整整齐齐,正中央书写着“为人民服务”,左面书写着“发展经济”,右面书写着“保障供给”十三个大字,用红油漆裱的色泽光亮、熠熠生辉。外墙涂着淡绿色的油漆,显得有些陈旧,但总是干净整洁。门前的台阶上,常常坐着几位老人,他们一边抽着旱烟,一边闲聊着家长里短。

走进供销社,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木质的货架,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商品。有色彩鲜艳的花布、实用的农具、甜蜜的糖果,和那些只有在过年时才能见到的奢侈品,比如糕点、红糖、麻花、饼干,还有塑料凉鞋、电子手表、洗头膏、洗衣粉、香皂之类等。货架后面,是一扇扇木制的柜台,柜台后面站着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售货员。他们总是面带微笑,耐心地为顾客服务,我的父亲和哥哥就是其中的一员。

父亲是售货员,哥哥也是售货员。父亲1971年参加工作,哥哥一九八八年参加工作,一家能有两个售货员,在那个年代还很少见。父亲和哥哥父子俩不允许待在一个供销分社,这样哥哥在三眼井,父亲只能去别的供销分社。那几年,父亲先后在贵坪、三眼井、二蛮壕、王家壕、马场壕供销总社工作。哥哥也在总社、三眼井、阳坡供销分社工作过。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父亲总是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衣服,胸前别着一枚小小的徽章,上面写着“售货员”三个字。他每天早出晚归,在柜台前忙碌着,方便乡亲们购买需要的各种商品。

1975年,三眼井供销社原址在三眼井社,那时供销社还是土木结构,土打的墙显得破烂不堪。六月的一天,父亲因晚上浇地,早上没有早起。送羊路过供销社的三姑父看到供销社的后墙开了个洞,告诉还在睡觉的父亲供销社被盗了。父亲当时就懵了,足足傻了三分钟,慌忙穿上衣服去房后看个究竟。先前父亲以为三姑父和他开玩笑,闹着玩的,当真看到房后开了个洞,堆积着新土时,让没经世事的父亲,彻底傻眼了。

父亲现在回忆起来说,第一天晚上,他和村民们浇了一晚上水,回来后差不多是凌晨两点,那天他下班也迟了,竟鬼使神差地把保险柜钥匙忘记在了保险柜上,开保险柜也有一定的技术含量,如果那盗贼会开保险柜,那罪行就大了,保险柜里还存放着400多元,完好无损。

让盗贼没想到的是,经过四天多的周密破案,案件成功告破,被盗资金、物件共计70多元,被告人获刑两年零六个月。案件的成功告破,有两个人功不可没,原达旗公安局刑侦技术员郝卜楞和村民胡二,虽然盗贼狡猾,一路换了七双鞋,但他俩一路打踪,找到了邻村大义公居住的作案嫌疑人。

作为售货员,父亲每天的工作是从整理货架开始的。他要确保每一件商品都摆放得整整齐齐,每一件货物都清清楚楚。他对待顾客总是耐心细致,无论是老人还是小孩,他总能用最合适的方式与他们沟通,帮助他们找到所需的商品。他的热情服务,让供销社成为了村中最受欢迎的地方之一。

父亲既是售货员,又是收购员,这两个角色让他在供销社显得格外忙碌,也格外重要。

然而,父亲的角色并不仅限于此。作为收购员,他的工作是与农民打交道,收购他们的农产品,如任务猪、任务羊,冬天农民杀下的白条鸡、野兔、猪肝子、猪肠子、鸡蛋、白柳条、红柳条,还有麻绳、骨头等破烂。每当收购季节来临,父亲就会变得格外忙碌。

1988年,当时父亲在二蛮壕供销分社工作,二蛮壕是我的老家,亲戚朋友多,很多老乡在绒毛上做了手脚,掺杂了土和食物油以次充好,让父亲高抬贵手。可一心为党工作,一向工作较真的父亲都一一拒之门外。还把那些人教训了个够:“你们不能坑害国家,掺了假我这一关就过不去。”

父亲在收绒毛那几年,对待亲朋好友都一视同仁。为了挽救损失,为了供销社的荣誉,也得罪了亲戚朋友。父亲就是这样一位敬业的供销社工作人员,更是一位坚守原则、廉洁自律的共产党员。

“绒毛大战”那年,很多人投机取巧,掺假和假,损公肥己,中饱私囊。唯独父亲给供销社收下的绒毛干干净净,年底还被达拉特旗供销社评为“全旗优秀收购员”荣誉称号。会上,父亲胸戴大红花,做了典型发言。

我十四五岁时,给供销社卸过炭和化肥,捆过红白柳条,春节假期在供销社门房下过夜。帮助父亲打过煤油,上过门板,提过炭,烧过火,倒过灰,也算半个“售货员”。

父亲在供销社的工作,不仅仅是一份职业,更是一种服务群众的使命。他深知自己工作的重要性,因此他总是尽心尽力,从不懈怠。他的工作态度和精神,深深地影响了我,让我明白了什么是责任,什么是奉献。

在那个没有现代物流和电子商务的年代,父亲和他的同事们就是村与外界联系的桥梁。他们通过自己的努力,保证了农民的基本生活需求,同时也为农产品找到了市场。他们的工作虽然平凡,但却是农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农民买货没有个迟早,有时一大早或三更半夜,就有人叫父亲的名字,有的干脆翻墙跳进来,在我家的门上敲上了。“老段,起来,给我打上点灯油!”“老段给我买上点货!”父亲不厌其烦,披衣下地,嘴上还跟对方开着玩笑,逗着荤话:“黑灯瞎火看不见,还要点灯了?”他们说上一段,才能进入主题,也才浑身感觉舒畅。

供销社总是充满了人情味。售货员和顾客之间不仅仅是买卖关系,更像是邻里之间的互相帮助。他们会根据顾客的需求推荐商品,甚至在顾客犹豫不决时,给出中肯的建议。有时候,顾客忘记带钱,父亲也会笑着说:“没事,下次再来给。”这种信任和亲切,是现代商业社会中难以体会到的。

在那个物资相对匮乏的年代,“三大件”对于年轻人来说,是结婚和成家的重要物件,也是他们生活中的奢侈品。这“三大件”,就是自行车、手表、缝纫机。但只要有人有需求,父亲总有办法能够协调回来,解决了他们买不上“三大件”的燃眉之急。就因为父亲能满足群众的需求,服务周到,对乡亲们好,父亲在方圆乡村有口皆碑。

父亲对供销社的热爱,也体现在他对商品的了解上。每当有新产品到货,他总是第一个去了解它的用途和特点,然后向顾客详细介绍。他的这种专业精神,赢得了顾客的尊重和信任。在我们村上,父亲的名字几乎家喻户晓,他不仅是供销社的售货员,更是村中的一分子,是大家心中的“活字典”。

供销社是村上最热闹的地方,而父亲则是那里最忙碌的人。他总是面带微笑和顾客打着招呼,耐心地为他们服务。记忆中,父亲总是能够准确地记住每位顾客的喜好和需求,有时候顾客还没开口,他就已经把他们想要的东西准备好了。

每逢节假日,供销社更是热闹非凡。尤其是春节前,人们会早早地来到供销社,挑选年货。那时候,供销社的货架上会摆上各种各样的年货,有鞭炮、春联、灯笼,还有各种干果和糖果。孩子们会兴奋地在货架间穿梭,挑选自己喜欢的零食和玩具。大人们则忙着挑选对联和年画,希望新的一年能够带来好运。

那时农村没电,照明都用煤油,每家自制一个煤油灯,有用墨水瓶的、有用马灯的,也有用罩子灯的,蜡烛是奢侈品,大多数人家用不起。尤其是春节,家家户户要点灯笼,煤油用量大,供销社就加紧调拨,打灯油的人多了,一到供销社,煤油味扑鼻而来。

供销社也是孩子们的乐园。在那个没有太多娱乐设施的年代,供销社的糖果柜台总是吸引着孩子们的目光。那些五颜六色的糖果,不仅仅是甜蜜的味道,更是童年最美好的记忆。有时候,父母会买上几颗糖果作为奖励,孩子们便会兴奋地跑回家,与兄弟姐妹分享这份喜悦。

现在,供销社售货员,这个职业在很多人的记忆中可能已经模糊,但对于我来说,它却是与父亲形象紧密相连的一份记忆。父亲作为供销社的售货员,不仅是那个时代经济活动的一部分,更是我童年记忆中不可磨灭的一部分。我的父亲,一个普通的供销社售货员,他用他的勤劳和智慧,为村上的人们提供了便利,也为我的童年留下了宝贵的记忆。他的身影,就像供销社一样,虽然已经远去,但在我心中,永远清晰,永远温暖。

每当提起供销社,父亲的眼中总是闪烁着光芒,仿佛那里有着他的青春和梦想。父亲热爱供销社工作,因为他相信,通过自己的双手,能够为每一个人带去便利和快乐。他总是第一个到达供销社,最后一个离开。货架上的每一件商品,都经过他的精心挑选和摆放。他对待工作的态度,就像对待自己孩子一样细心和周到。

父亲对供销社的热爱,也深深影响了我。他教会了我,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全心全意,都要热爱自己的工作。他的故事,让我明白了,工作不仅仅是为了生活,更是一种对社会的贡献,一种对他人的帮助。

随着时间的推移,供销社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但父亲对它的热爱从未减退。即使在退休后,他仍然时常提起那段在供销社工作的日子,眼中满是对过去时光的怀念。他会给我们讲述那些年的故事,讲述他如何帮助顾客解决问题,如何与同事们一起努力工作,为乡亲们买难卖难提供服务。

如今,虽然供销社已经成为历史,但父亲对它的热爱,却永远镌刻在我的心中。每当我和父亲聊起这些,就会想起那个在供销社忙碌的身影,那个总是带着微笑,为顾客服务的供销社售货员。那是我心中永远的温暖和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