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版:响吵总第479期 >2024-09-19编印

姥爷的村庄
刊发日期:2024-09-19 阅读次数: 作者:吴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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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我对村庄的印象,不少和姥爷有关。他给了我童年的快乐,让我懂得了许多做人的道理。姥爷就像乡村小路两边的白杨,威武挺拔,一生守卫家园。

现在,我还想再去雾气腾腾的豆腐房里叫姥爷回家吃饭;还想看他化着猪八戒妆踩高跷闹元宵;看他侧着被火烤得红彤彤的脸膛给村民打中秋节月饼。但是这一切都不可能了。姥爷离开我们已经2年了,我时常想念他。

是的,当我记事起就逐渐认识到,姥爷有好多隐藏技能,本来可以不以种田为生。但是经过战争和饥饿年代的他,深知土地才是农民的根本,他累并快乐着。

侍弄庄稼确实是力气活,姥爷每天回家后喜欢先烧上一壶老砖茶,然后坐在炕沿上抽一锅旱烟。由于自家种的旱烟劲儿特别大,他每吸一口烟都会发出嗙嗙嗙的声音。伴随着吸溜热茶的声音,再加上他哦嗬嗬嗬地长出一口气,感觉非常解乏。

有空了他会教我们写字,告诉我们字写得方正做人才能堂堂正正。可我还是最爱听他讲故事。冬天的夜晚,在温暖的室内,小炕桌上的茶水冒着热气。一家人围坐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听姥爷讲《水浒传》《薛刚反唐》,不知真假,历史文化的种子就此在我幼小的心里扎下了根。

上学后,我总是盼着早点回老家过年,还记得那年电视机刚放过《西游记》,过年回姥爷家就看到了《西游记》年画。那种年画是长方型竖挂的,有1米多长。对于小小的我得使劲仰着脖颈看。孙悟空大闹天宫,真假孙悟空六耳猕猴,人物神态活灵活现,让我百看不厌。

后来,因为学业紧张,最后一次回老家我已15岁。我一会儿跟着村里小青年提溜着录音机唱歌;一会儿学着邻居大哥练气功。姥爷担心我学坏,就让我去城里的舅舅家帮忙带孩子。我一走就是一个月,没和爷爷家打招乎。爷爷找姥爷来要人差点翻脸。姥爷把责任担了下来。等我回来后只字未提,姥爷亲手给我做了羊肉烧麦。那是我第一次吃他做的饭,也感动于他的良苦用心。

姥爷就是这样一个内敛豁达,又心胸宽广的人。他文化不高,却是家里的主心骨。他不会讲大道理,身体力行将3个子女教育得很好。那年我因孩子的学习问题心烦意乱。暑假,我选择了逃离,又一次去了姥爷的家。

那时姥爷和姥姥已搬到了舅舅的城市。家乡已不是以前的村庄。姥爷已80有余,我以为他老了,耳背了,好久没有主动跟他聊天。有一天下雨,姥爷在家休息。恰巧孩子又打来电话,我坚持我的,他坚持他的,说到激动处他竟脱口而出决绝的话来。我当时又急又气,不由得发脾气哭了起来。姥爷看到后,又默默地点了一袋烟,发出了熟悉的嗙嗙嗙声。突然跟我说:“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这么大的人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我有些震惊于他的态度,从小呵护我的姥爷可是从来没批评过我啊!接下来的谈话内容我已复述不来,只记得他说,有些事管得多了反而适得其反,做母亲的责任主要是把饭好好做上,不能遇事就发火,要慈爱等等。

之前,母亲也这样劝过我,姥姥也劝过我,文凭最高的二姨也劝过我,我都没往心里去。现在却觉得姥爷的话让我茅塞顿开。后来,我回家后不再逼孩子学习,家里不再因为学习鸡飞狗跳。我和孩子的关系缓和了不少。

绿油油的麦田,清新的风景。如今多少年轻人梦寐以求回归田园生活。其实,他们渴望的不止是风景和收获的喜悦,可能就是觉得那是一种释放压力的空间吧!故乡就像座永不枯竭的加油站,永远会给人无尽的力量,让游子风尘仆仆地回,踌躇满志地走。

如今我的村庄已不在,村庄里的亲人也离我而去,但是那份乡情和温暖让我永远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