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版：怀旧
在“伟大的变革——庆祝改革开放40周年”大型展览挂图中，我看到了一幅熟悉的老照片——1977年12月的高考场上，一位穿着花棉袄外套深色罩衣的女青年正在答卷，这个画面让我又想起了41年前我曾亲历过的那次高考……
1
本来我与高考应该是无缘的。
我是70届的初中毕业生，记得五、六年级时的语文课本曾是大开本的《毛主席语录》，由于初一误课较多，数学也学不进去，虽然作文经常被语文老师讲评，但自我感觉自己的初中毕业证也是徒有其名的。更重要的还有家庭出身等因素，使我无缘高中生活，但我从内心来说特别想上学、想读书，曾几次梦到过自己上高中了。
我的大哥是高中语文教师，一生喜欢读书写作。受其影响我从未放弃过读书，不论是在建筑工程队搬砖和水泥，还是参加工作后在照相馆从事人像摄影，新华书店都是我经常光顾的地方，当年不开架售书，书店营业员可以随便看书的场景令我羡慕不已，曾做梦在新华书店上班。
有朋友见我喜欢读书，说我应该去上上大学。但我自我总结最大的优点是有自知自明，一个名不副实的初中生，一个没有背景的外地人，一个服务行业的照相的，即使在推荐上大学的年代，这等好事儿我也是不敢奢望的。心想还是老老实实响应党的号召吧，干一行，爱一行，干一行，钻一行。好好学技术，为顾客照好相。用我姨姨多次对我的鼓励和嘱咐的话就是：“好好儿学，好好儿干，再以后你不就是现在的黄师傅、郭师傅？”（黄、郭是当年照相馆的技术权威，也是我十分敬重的两位师傅，不过以后我是不是应该成为他们那样的，我当时还真没有想好。）
2
1977年11月，下乡照相时的遇见让我产生了考一回的冲动。
一天晚上我们住在西梁外的呼斯梁公社，隔壁屋住的还有旗卫生系统的两位中年下乡干部，我过去串门，他俩拿着一个油印的小册子，一个提问，一个回答，我一听基本上都是哲学、政治经济学和时事政治方面的复习题，我感觉我也大多能回答上来。随后才得知，中央已宣布今年恢复高考，以省命题，内蒙古的考试时间是12月13日至15日。他们两人的儿子都在准备参加高考，下乡中碰到了一套难得的政治复习题，两人拿到手后先互相考问一番。原来如此！恢复高考这么重大的消息我是在乡下才知道的，我感叹我的信息闭塞、孤陋寡闻！随后我又释怀了，一个不合格的初中生和高考本来就没有多大关系。
第二天，我们赶到黑赖大队为农民照相，晚上和一个民办教师住在一个炕上，累了一天，我一会儿就进入梦乡了，一觉醒来时我看到那位民办教师正在烛光下学习（当年这里还未通电），我不知道他是一直没睡，还是睡了一会儿又起来学习的，只知道他正在加紧复习，准备参加高考。
3
下乡回来后，我的心动了。
上学读书对我的诱惑太大了，而且我已工作满五年了，按政策可以带工资上学。必须考一次！考上了圆我一个大学梦，考不上就继续照相嘛。然而，初中生能考吗？招生办答复，高中毕业或者相当于高中毕业均可报名，像我这样的情况需从旗商业局开出一个相当于高中毕业的证明。于是我开始马不停蹄开证明、填表报名……所有手续办好时，离高考只有两周时间了。在这两周时间中，我白天上班，晚上到达一中礼堂听补习课，眉毛胡子一把抓，碰到什么课就听什么课。
现在回想起来当年报志愿的环节也挺可笑，那时候志愿是在报名时就要填报的，每人可报四个志愿，我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凭着感觉走，记得第一志愿是北京广播学院的摄影专业，其余几个也都是外地院校。一天晚上听课结束后，我去住在一中家属院的连老师家请教，当他听了我填报志愿的情况后，叮嘱我一定要报一个区内院校，第二天我才去招生办把最后一个区外院校改成了内蒙古大学。
两天的考试，四份卷子，政治、语文、数学、史地。印象较深的是语文卷，百分制，其中作文70分，两个作文题任选一题，一个是《在红旗下》，另一个是《谈实事求是》。我写的是《在红旗下》，自我感觉良好。考试结束后，我凭记忆把作文又抄了一份，寄给了在老家当高中语文教师的大哥，他对我的作文评价挺高，据说他的不少学生还传抄了这篇作文。因为我对数学一窍不通，估计总分也高不了。好在考前期望值不高，所以考后失望也不大。
4
考试结束了，我又回到了为顾客摆姿势、打灯光、按快门等平静而忙碌的工作之中。
忙碌中的时间过得很快，有一天，几位女同事从街上回来后大喊大叫：“杨廷华，你快看个哇，榜上有你了！”我最有自知自明，知道自己不会上榜，也知道她们是在开玩笑，但转念又想，或许奇迹出现了呢？明知自己不会上榜，却又希望奇迹出现。我怀着复杂的心情走出了照相馆，马路对面的百货公司大门一侧，贴着一张大红纸，不少人正在围观，我迫不及待，一目数行，没有自己，再看一遍，还是没有……
红纸上面用毛笔抄写着二、三十个人的名字，这就是当年全旗高考的初选通知，那时候好像不通知成绩，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当年到底考了多少分。
资料介绍，1977年12月的高考，是中国历史上唯一的一次冬季高考，570多万年轻人奔向考场，第二年春天，他们中的27万人走进了梦寐以求的大学校园。再往后他们大都成为中国改革开放和经济建设的中坚力量。
5
1977年冬天的高考，似乎并没有改变我的命运。
然而却让我从中看到了希望，也让我重新审视了一遍自己。让我确信，读书可以充实自己，知识能够改变命运。我也确信，“条条大道通罗马”。
此后，我比较系统地参加了《山西青年》刊授大学中文专业的学习。1985年，内蒙古高等教育自学考试开始后，我坚持一边工作，一边考试。从1985年到1988年，四年时间，八次考试，终于取得了十二门课程的单科合格证。当我在电视台记者的岗位上领到了由内蒙古自学考试委员会和内蒙古大学共同颁发的“党政干部基础科”大学专科毕业证时，激动的心情难于言表。从内心深处感谢高考！感谢由高考延伸出来的高等教育自学考试制度！
6
41年过去了，弹指一挥间！
今天，我们的祖国繁荣昌盛，我们的生活今非夕比。这一切都离不开改革开放，更离不开改革开放的先声——恢复高考。尽管高考也有弊端，需要逐步改革完善。但我想说的是，对于目前的中国来说，最公开、最公正、最公平的人才选拔制度还当首推高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