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版:响沙总第445期 >2023-12-21编印

母亲的手
刊发日期:2023-12-21 阅读次数: 作者:段飞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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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的一生中,要见识许多事物,看到许多景色。有些如过眼烟云,看过就遗忘了;有些却被深深印入脑海,像电影镜头定格一样,留在记忆之中。母亲的手,就是我终生难忘的一个特写画面。

       记得小时候,我感冒发烧,或是生疹子,浑身难受,就冲着母亲撒娇,躺在炕上呻吟。每到这时,母亲都要端来一碗滚烫滚烫的红糖水,里面沏上姜丝,等我一口一口地喝下去,母亲便给我盖好被子发汗。然后她就坐在炕沿上,用她的手在我的脑门子上搓来搓去,她的手如同一把木锉,搓的肉皮生疼,一直把我揉搓到熟睡,母亲才去做她的事。母亲的手像一剂神奇的药,每每被她搓过之后,都觉得轻松许多。

       母亲那双手,一到冬天,裂得都是伤口。一个女人,丈夫因忙于工作,只有她带着几个未成年的孩子,不是喂猪打鸡,就是在地里忙于劳作。那时家大人多,不下地劳动,就打不下粮食;不烧火做饭,全家人就饿肚子。冬天特别冷,缸里的水结满了冰渣,洗衣、做饭、喂猪,母亲的手终日要在冰冷的水里泡着。那时供销社里卖一种叫蛤蜊油的护肤膏,是用海里的蛤蜊外壳包装的,很便宜,每年冬天能用上一两盒这样的蛤蜊油,就算是奢侈的了,有时干脆就用猪油抹一抹。

       母亲是个闲不住的人,春种秋收,缝衣做饭,用一双勤劳的手把家里家外收拾得干净整洁。母亲姊妹三人,她在家排行老大,妹妹和弟弟都小她十几岁。在我的记忆深处,母亲做的一手好针线,姥爷、姥姥、姨姨、舅舅的衣服鞋袜都是母亲为其缝缝补补。母亲用旧衣服抿成衬子,再一层一层刷上酱子,等上鞋样子,裁剪成鞋帮子和鞋底子,一针一针纳好。我每次夜晚起来解手,总能看到母亲熬红的双眼布满血丝,在煤油灯下穿针引线纳鞋底子。看见我们姊妹四个,从被子里伸出了胳膊,蹬出了腿,母亲又为我们一个个盖好被子,生怕着凉。

       母亲有一双灵巧的双手,只要有一个衣服样子,她就能做得出来。那时,我们全家人的衣服都是她一手做的。因为我从小爱穿军装,母亲从门市部扯来黄市布,为我缝制了合体的四斗军服,领花上缝上了红红的领章,穿上这套衣服,使我在村里的同龄人中更显英姿,神气十足。妹妹的小红袄、姐姐的喇叭裤、哥哥的中山服、姥爷的烟袋子都是母亲在油灯下赶制出来的。邻里的大妈大婶一有不会缝的衣服,总来请教母亲,母亲也毫不保留地给予帮助。

       在我的印象里,母亲的手就是这样不闲着,她的那双手粗糙,满是裂纹,布满老茧。这双普通而奇特的手,把我们姊妹四人抚养大,送到学校、军营和工作岗位,一个个都成家立业。

       握住母亲饱经风霜的手,轻轻抚摸着,粗糙而温暖。细细打量,那一道道深深的纹路,记载了多少个春夏秋冬、多少酸甜苦辣。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年龄的增长,特别是有了孩子做了父亲以后,便不时地想起儿时的事情,怀念在母亲身边生活的岁月。母亲那双手,已成为我人生路上的阶梯,时时在扶植着我、感染着我、激励着我。

       几天前去看母亲,在给她老人家修指甲时,看到她的手早已光滑洁净,恢复了常人的手的样子。儿女都大了,母亲是该享福了。但昔日她那双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手,叠影似地在我眼前浮现,心头不由滚过一阵阵热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