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版:响沙总第454期 >2024-03-07编印

油糕圐圙圙香又甜
刊发日期:2024-03-07 阅读次数: 作者:林金栋

       “麻花花脆来糕圐圙圙圆,饺饺里包的那押岁岁钱。”又快过年了,我的耳边响起了家乡的山曲儿,想起了那又香又甜的油糕圐圙圙。

       圐圙,蒙古语的音译词,即“库伦”,指圆圈儿或者是围起来的一块地方、圈子、圆圈形状的东西。我特别佩服发明圐圙二字的这个人,将四面八方一并圈起来,两个字统治了整个世界,简直是神神。我的家乡的人就毫不客气用起来,就有了王家圐圙、李家圐圙这样的地名和草圐圙、场面圐圙这样的建筑物了。而“圐圙圙”则是对小圆圈的称呼了,如铁丝圈叫铁丝圐圙圙,塑料圈叫塑料圐圙圙,用炸出来的软米糕圈就叫油糕圐圙圙了。

       小时候,生长在大山里的我坐井观天,原以为油糕圐圙圙是我们达拉特旗梁外地区过年时特有的美食,觉得只有家乡的土地才能长出颗粒饱满的黍子来,只有我们村里的婶子、大娘那样的巧手才能做出这种又香又甜的油糕圐圙圙来。后来,我走出大山,所到之处,总要尝尝当地的美食,才知道晋陕蒙黄河两岸的人家逢年过节都做这种面点小吃,只是叫法不同而已,有的地方叫油唿揽,有的地方叫糕圈圈,巴盟一带叫油圐圙,准格尔旗人叫糕圐圙,达拉特旗人称之为油糕圐圙圙,形象而亲切,喜爱之情呼之欲出。

       最近,闲来无事时,喜欢看准旗“二大爷凡不凡”的本土小视频,二大爷教女婿山姆做油糕圐圙圙的过程和我们老家的做法几乎一模一样。选梁外当年产的黍子脱皮,把软米用温水浸泡透,沥干,碾或捣成糕面,将糕面放在锅里翻炒,直到有炒香味为止。取四分之一的面,倒入适量开水,也有人家为了上色或特殊的味道,用砖茶水,刷成糊糊,再把糊糊倒入剩余的干面中,拌些许生好的麦芽,和成软软的面团,放到一个大瓷盆中,端在热炕头上蒙上棉被发酵大约一天时间,发酵后的面团就有了甜味,这个过程叫“撕糕”。技术好的主妇,撕出来的甜中带酸、富有弹性,还会重新唤醒米面和麦芽里的糖分,那是一种特殊香甜的味道,否则吃起来会带着微酸和微苦、顶瓷铁硬。

       把发酵好的面团捏成小圆圈放入油锅炸成金红色,就是油糕圐圙了,这种叫生炸糕圐圙。也可以将发酵好的面团先蒸熟成糕,再把糕捏成圆圈,再去炸,这种叫熟炸糕圐圙。炸糕圐圙圙也是个技术活儿,油温控制不好不是焦,就是拉油,口感和观感都不好。

       油糕圐圙圙富含蛋白质、碳水化合物、B族维生素、维生素E、锌、铜、锰等营养元素,具有益阴、利肺之功效。娃娃吃了油圐圙,白胖白胖红脸脸;女人吃了油圐圙,身材窈窕模样倩;老人吃了油圐圙,腰板硬朗身体健。

       那么油糕圐圙圙是怎么来的,还有故事。相传当年成吉思汗率领他的蒙古铁骑南征北战,创立了史上最伟大的蒙古帝国。据说有一天,一个火头军正给将士们造饭,突然敌军来袭,只好拔锅转移,几天下来,发酵过的糕面有一股奇香。伙夫不忍浪费,灵机一动,就做成了糕圐圙子,用羊油炸成金黄色。将士们用皮绳穿起来,系于马脖子下,饿了就取下一个充饥,成了大汗军粮,史上第一个油糕圐圙圙就诞生了。

       还有一个民间传说,鄂尔多斯高原上遍布着王公贵族,有一年,达拉特王爷府家要办喜宴,由于管家的疏忽,使得原本做年糕的软米面发酵变酸。喜宴在即,这可急坏了这个管家,重新加工糕面已是来不及了。有一个仆人急中生智,在酸了的糕面里,加上点儿碱水,试了蒸了些,捏成圆圈圈,然后用胡麻油炸了后硬着头皮端给客人品尝,参加喜宴的人吃后都赞不绝口。看到这等美食形为圆圈状,大家即兴就叫它油糕圐圙圙。

       不管哪样的传说,就一个道理:世界上很多美好的事物都是劳动人民创造出来的。马克思说,劳动创造世界。

       炸一盆甚至半大瓮油糕圐圙圙,是梁外人家过年的标配。大正月,客人来访,迎进门来,铺毡摆桌,烧火熬茶,几盘年货摆上桌来。“舅舅妗妗好过年,看你家油糕圐圙圙甜不甜。”一碗滚烫的大红茶,抓一把炒米,夹一两个油糕圐圙圙泡在一起,茶香、米香、糕香就扑鼻而来,沁人心脾。“啊呀,这油糕圐圙圙可是闹好兰,又酸又甜!”得到夸奖,女主人甚是欣慰,开始拌豆芽、切熟肉、滚黄酒,准备中午的饭菜了。拜年礼品中油糕圐圙圙是必须有的,相互走动几次,亲戚、邻居家的油糕圐圙圙就和在了一起,分不清你家的、我家的,深红色的、浅红色的、金黄色的,甜的、酸的、酸甜的,爷爷娘娘不出门,就尝遍几十家乡邻、亲戚家不同的味道。小孩子馋,趁大人不注意,悄悄钻进凉房,掀开瓮盖,抓几个油糕圐圙圙装在新衣服的兜兜里,扬长而去,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在村子里与伙伴们比试一回,得意洋洋。回到家里,衣服兜兜就会隐隐约约或真真切切渗出几个圆圈来。大人又气又好笑,笤帚圪堵子飞向了落荒而逃的小屁股。上师范时,我第一次见到了同宿舍栓子拿的准格尔旗纳林的油糕圐圙,大如碗口,真是开了眼界,以致我干粮袋里的糕圈羞于拿出来,真是小巫见了大巫,班门弄斧。

       从老家搬到公社,再搬到树林召,每年过年,母亲照例做她拿手的油糕圐圙圙。搬进楼房后,没了碓臼,没了热炕头,母亲没法做了,只好作罢,但对此念念不忘。好在如今物质极大丰富,只要你想吃的东西,市场上总能买到。今年,我的初中同学六旦拿来两瓶黄米酒,还有一袋子油糕圐圙圙,已经不能说话的母亲喜上眉梢,比划着手势,已迫不及待了。

       油糕圐圙圙,一方美食,几代人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