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版:响沙总第461期 >2024-05-09编印

焖面
刊发日期:2024-05-09 阅读次数: 作者:张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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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间劳动,日头渐午。女人看了看地上的影子,就知道又到了做午饭的时间。女人扛起锄头,挎着篮子,走出田畴,男人在身后喊,今儿晌午吃焖面哇。

       吃焖面得去井旁的菜园子剜几苗小葱,薅一把芫荽,摘一些豆角。女人利索地把这些新鲜的蔬菜都放进篮子里,快步向家里走去。

       一进门,系上围裙,洗手和面。焖面吃软不吃硬,软面好和但不好擀。这些厨房经验,村里的女人们都了然于胸。和好的面团,放到瓷盆中,盖上蔽子,让它慢慢醒着。女人转身从篮子里拿出蔬菜,把豆角抽了筋、把香菜掐了根、把小葱去了须,洗菜切菜,一样一样摆放到准备好的碗里盆里。然后镏山药,再切成均匀的细条,用切刀揽到小盆里,舀一瓢水泡着,防止山药氧化变色,再把葱姜蒜剁碎了放进碗中,把花椒、干姜、大料、细盐面、黄豆酱各挖一小勺放进碗里。一切准备就绪,女人面前这些装着各色食材的盆盆碗碗就有了生机,活色生香。

       接下来,该去院外抱一捆柴火回来,灶下吹火,干柳枝在灶膛中哔哔啵啵地燃烧,白色的炊烟悠悠地飘向蓝天,时间煮水,日子也就那么悠悠地过着。先烧水,灌满壶,把锅擦干,进南凉房的瓷瓮中挖一疙瘩腌猪肉放进锅里。炼油、切肉……女人拿起那只装满调料的碗,半揭开锅盖,麻利地把调料炝到锅里去,又麻利地盖好锅盖。炝锅的香味,从锅沿边四散开来,吸引了院子里觅食的鸡和南墙下打盹的狗,以及烧火的那个小丫头。豆角要先下锅炒出碧绿色,山药介介再下锅炒到三分熟,添少许水,让水慢慢地开。此时,瓷盆中的面团已经醒好了,擀面切面,从小在灶台上练就好刀功的女人,面条切得又快又均匀。锅里的豆角和山药也差不多快熟了,女人把切好的面条一层一层铺到半吃水的豆角山药上面,盖上锅盖,有不合缝的地方就用沾布围了,改小火慢慢地焖。

       切好的芫荽拌一些细盐,再剥几瓣蒜,也放进芫荽碗里。从门后的菜瓮中捞一盘烂腌菜,和芫荽碗一并放上炕桌。焖面熟了,熄火揭锅,把碧绿的小葱撒进锅里,先用筷子把焖好的面条抖擞开,再用铲子搅拌均匀。山药沙烂,裹着焖面,融融软软,其间点缀星星点点的碧绿,油亮亮的。

       此时的农家小院,院里院外都充满了饭香。女人打发孩子上房,喊田里劳作的家人们回家吃饭,于是,村里村外,飘荡着清脆的童音。在那个通讯靠吼的年代,每到饭点,站在房顶上喊家人回家吃饭的声音,就是村庄满足于温饱的幸福感。收工的人回来了,锄头立在南墙边。院子里就闻到焖面的香味,满身疲劳立马减轻了一半。脱鞋上炕,围着炕桌坐好,女人盛好了一碗一碗的焖面,依次递给家人,先给老人,再给男人、孩子们,最后才给自己盛一碗。吃焖面就生蒜,也就芫荽。把简单饮食,调配得分外香,是乡村女人的能耐。男人的雄壮为家庭遮风挡雨,女人的细腻为生活注入味道,这是农耕家庭最基础的和谐……看家人们狼吞虎咽吃得香,女人也感到心满意足,仿佛自己在灶台上的作品,得到评委的高度赞赏。在农村,厨艺好的女人会被邻居夸赞“好茶饭”,找一个“好茶饭”的女人做老婆,大概是所有乡村男人的愿望。滴水粒米,一啄一饮,都能以爱惜和享受的心情对待。吃饭,让味蕾和精神同等快乐。吃完了再添上,吃饱了还要在半碗焖面里涮一些开水,焖面即成汤面,吃完这碗汤面才觉这顿饭吃舒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