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版:响沙总第462期 >2024-05-16编印

妈妈的手擀面
刊发日期:2024-05-16 阅读次数: 作者:蒋文汇

手擀面0.jpg

       我们姐弟四人都喜欢吃妈妈的手擀面,以前每次逢年过节两个姐姐回家团聚,妈妈总要擀上几场面,于是一大家子人从妈妈开始擀面时就满怀期待、津津乐道了。大家都说什么南北名吃,什么山珍海味,在妈妈的手擀面面前,统统不足为道。只有妈妈的手擀面,吃起来热和,吃起来亲切,吃起来有家的味道,才是我们血脉相亲、梦牵魂绕的蒋家美食。

       面擀好了,妈妈就拿出一个特大号的钢精锅,这是妈妈专门备着,等我们大家回家时煮面用的。妈妈总是笑哈哈地说,只有吃面时,你们才显出大的胃口,每人都要吃上两到三大碗,不备个大号锅是肯定不够的。

       接上大半锅的水,就开始煮了。煮水的同时,妈妈便开始洗菜、切菜,等那边水煮沸了,这边菜也可以下锅了。倒油、放盐,锅里又沸腾了,妈妈便开始下面。只见她两只手将早就擀好放在匾箩里的面一层层扒拉开,抓起来抖动着将面散开,然后再一把把抖落到沸腾的锅里,还要抓起一双筷子将锅里的面快速扒拉散开。等面下完时,锅里也差不多要满了。等它再次烧滚,面就煮好了。此时,只见锅里一大锅的面既不干稠粘糊,又不稀汤寡水,面与菜和汤的量是那么的恰到好处,完美融合。这时,妈妈就开始吆喝着让我们快些拿碗来盛面开吃了。

       满满地盛了一碗,趁着刚出锅的热乎劲儿,先轻轻地、浅浅地尝上一小口,一种柔柔的、绵绵的,还带着一股小麦面的香味,便在嘴里弥散开来。食欲,便更浓烈了。于是,开始是小口吮吸面汤的“滋溜”声、咀嚼面条的“咂摸”声,到后来渐渐地整个屋子里一片“吸溜吸溜”大口吃面、“咕噜咕噜”大口喝汤的声音,这些声音简直就像跳动的音符,在屋子里欢快地演奏着。大伙一边吃着面,一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毫不掩饰自己的吃相,全然不顾平时的斯文,便会相视而笑,然后埋头继续自己的美食。是的,大家都对对方这种吃面的真性情感同身受。大家伙一个个热烈地、开怀地吃着。我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什么事,能比这样畅快淋漓、心满意足地吃着妈妈的手擀面更快乐、更幸福的?

       这种生动的场景,恍如就在昨天。这样幸福的画面,依稀还在眼前!可妈妈,早已带着她的手擀面,于三年前,离我们而去了。妈妈和她的手擀面,也成了我们可想而不可及,存于心底的一道回忆了。

       我们姐弟爱吃妈妈的手擀面,从来吃不厌。在我们还是孩童时,那时还没分田到户,农村人缺的就是吃的、穿的。在我的记忆中,那时候小村里人们都有端着碗串门的习惯,印象中家家户户都是吃大麦粥度过的,早饭大麦粥、中饭大麦粥、晚饭大麦粥,而且大麦粥里极少有米抑或根本就不放米,大伙都笑称是“光棍大麦粥”。虽然极度缺少粮食,但好歹还有碗热气腾腾的粥吃,也算过得去了。那时妈妈持家是很有算计的,自留地里山芋上市了,我们就吃山芋大麦粥,胡萝卜上市了,我们就以胡萝卜菜粥为食。天天这样吃,当然毫无胃口,就会抱怨。妈妈说,现在不省下一点米,到青黄不接的时候吃什么?当然也有改善的时候,过段时间,妈妈便会给我们擀一次面吃,妈妈总是说,摊饼最费面粉了,只有擀面才是最省面粉的,同样的一勺子面粉,摊饼全家就吃不过来,而擀面就可以够全家吃饱。所以妈妈总能把面擀得很薄很薄,揉一个不大的面团,就能擀出一场又大又圆、光滑细腻的面皮,然后一折一折叠起,再一刀一刀切出一箩匾的细细的面条。妈妈擀的面还有一个好处,就是煮了以后,软而不糊,润滑爽口。所以,我们从小没少吃妈妈的手擀面,那时吃手擀面,只是为了省米省面,又调剂口味。后来日子渐渐地好起来,我们还是喜欢吃妈妈的手擀面,不是为了省米省面,完全是对妈妈的手擀面的一种的喜好和偏爱了。

       妈妈去世以后,大姐姐念着我喜欢吃面,时不时也擀上一场,捎带给我,我便满心欢喜。大姐姐擀的面也很不错,让我很好地解了口欲之馋,但每每吃过以后,总觉得仍少了一种味道,又说不出究竟少了什么味,细细地咂摸了好久,才觉出少了妈妈的味道,内心便又生出一种浓浓的失落和思念。

       妈妈的手擀面,终究离我们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