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版:响沙总第201期 >2019-08-23编印

失传的老店 (小小说)
刊发日期:2019-08-23 阅读次数: 作者:张汉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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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粘湿而寒冷的薄雾笼罩着清晨的街道,空气中弥散着大雨过后的土腥味,这是一个长年下雨的林中小镇。

    镇子不大,人也不多,居住在这里的人恪守着自己家族的事业或传承的手艺。小镇中心的糕点店是这里最有资历的老店。事实上曾经有过几家类似的店试图与其竞争,但最终都敌不过它家喻户晓的名声。这家店的主人已经是第五代店主了,虽然历经时间的变更,但是他们糕点的美味似乎一点都没有改变。

02

    这是最近的事了,就在雨季到来前的几天,这家店的店主突然雇了一个老太太替他打理店铺,而他本人却不知去向,只留下了一本曾经父亲留给他的配方。

    老太太曾经是个家庭主妇,几年前丈夫去世了, 本不富裕的家里失去了唯一的顶梁柱,儿子去了城里打拼以后,她也想着做一份工作养活自己。她本没有想到真的能找到一份全职工作,而且是在这家世代从不雇佣外人的糕点店里,且唯一的招聘门槛就是烹饪经验。她撒了谎,她并没有真正从事过烹饪这个行业,若要说经验,也只是这些年为儿子和丈夫做饭这么简单。她本以为会有考核之类的繁杂手续,没想到店主并没有多问,只是留下了几句苍白的叮嘱和第一个月的工资便匆忙离去。

    她并不明白这一切都是如何发生的,等她回过神来,就只剩她一人站在前厅。手边柜台上摆着的是一本泛黄的笔记本,她知道这是什么,叮嘱里第一句话便是关于这本册子。她翻开第一页,工整的墨蓝色字迹,精简明了的记着一篇食谱,是这家店的招牌蛋糕。

    她曾经也吃过,蛋糕看似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味道却是出奇的好。往后的一个月里,她重复的按照这篇简单的食谱尝试着做出一样的蛋糕,但每次都是形似而味道却截然不同,她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做错了。但是现实并不容许她过多反省,本来络绎不绝的顾客如今已寥寥无几,这家店的声誉跌入了低谷。

    卖不完的蛋糕堆满了后院的垃圾箱,因为潮湿的环境,蛋糕很快就发霉腐烂,甚至长出了虫子。

    雨季并没有提前结束的意思,这家店的状况似乎也没有任何好转,失修的外墙分布着断断续续的霉斑,墙皮顺着雨水滑落到地面。后院唯一的一棵树也有了新的主人,那是一只啄木鸟。它的毛色乌黑亮丽,翅膀和脊背上布着星点的白斑。它曾经活跃于森林,而现在,它只需每日往返垃圾箱和巢穴便可填饱自己。安逸,轻松。

03

    雨季过去了,垃圾箱里空空如也,啄木鸟仍是每日等在这里,盼望着唾手可得的食物。此时这家店的主人回来了,如同离开时,此次归来也是同样的匆忙。他已经一个星期联系不上那个老太太了,但这并不是他回来的原因。店主的哥哥曾经怀揣着理想进城打拼,最终做出了一番成绩,但是他的身体并不好,也没有家室,在过度的操劳后他一病不起,最终撒手人寰,而店主是他唯一的亲人和继承人。店主知道他将得到的是一笔不小的遗产,和一套中心地段的高级公寓,这家店对他而言似乎也不再重要。而他没想到的是,在继承遗产的同时,他也继承了哥哥的所有债务,他在短暂的花天酒地之后就赔掉了他哥哥的公司和大部分的遗产,这个不大的公司早在他哥哥去世前就面临数次倒闭,似乎也只是时间问题。

    此时他的时间并不宽裕,他需要尽快卖掉他镇上的房产另某生路,他的糕点店已经无人想起,因为在一周前,小镇的另一边已经开张了一家新的糕点店,卖的商品和他曾经卖过的相差无几。而这家店的店主,是那个许久联系不上的老太太,她的儿子带着打拼得来的积蓄回到小镇买了一个店面,虽然她最终都没能真正做出那套食谱上的糕点,但作为小镇上唯一的糕点店,她已经积攒了足够的人气。

    店主已经卖掉了这家店,他还剩最后一天清空这里,他把橱窗里的蛋糕模型全都收起来,准备扔到后院,手捧着模型,站在垃圾箱前,此时的他被垃圾箱底的一抹黑色吸引住了视线,斑驳的铁皮上站着那只啄木鸟,他自顾自的把模型扔进去,啄木鸟上前徒劳的用嘴翻找着什么,它似乎不是很灵活,跌跌撞撞的四下寻找。店主注视着眼前这一幕,愣了一会儿,转身回到屋中。

04

    第二天清晨,店主打包好了最后的行李,锁上了后院的门,回头看到了垃圾箱旁躺着的啄木鸟,它饿死了,带着丰满的羽翼,这似乎并不合理。店主默默地在后院的那棵树下挖了一个土坑,回身捡起那只啄木鸟,放了进去,连带着被埋葬的,还有那本他曾经赖以生存的食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