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我去薛家湾办事,顺便去农贸市场转了一圈,期间看到一个圪蹴在农贸市场大门口的老汉在卖手擀豆面,就既好奇又稀罕地走了过去。中间不时有人过来买豆面,不难看出,这些人都是常客,吃豆面对于他们来说大概也是一种舌尖上忘不了的情怀吧。我急了,把剩下的半箱子豆面全部买断了。
下午,我在群里晒了晒买好的豆面,不想到有好多人也想要了。于是,第二天就又去那个农贸市场去买豆面,碰到的是另一个卖豆面的老汉。我上前询问昨天那个人怎么没过来?他告诉我:“昨天卖完了,新的豆面还没有擀出来了,隔一天上来卖一次。”这样我又把这个老汉剩下的豆面全部买断了。回到呼市分别给亲人、邻居和同事每家送去了十把子,图得就是一个稀罕、绿色和健康。
俗言说:“油荞面,醋豆面。”这意思告诉人们,吃荞面得油大些、肉多些,我的印象中猪肉、羊肉臊子都可以;吃豆面当然就离不了老陈醋了。有人说,豆面煮好捞出来后,放点儿辣椒和葱花炝锅就很好吃了。其实不然,那是在少吃没穿的年代,人们根据这一食物创造的“最佳标配”,在我看来,还是肉臊子豆面好吃。
我们家祖上是从陕北老神木走西口来到伊盟梁外地区的,记忆中父亲最喜欢的食物还是豆面、荞面和山药糜米焖饭这些五谷杂粮,可以说是一辈子痴心不改。我们也潜移默化地从小吸取了这些食物的精华,到了如今这个岁数了,越发觉得这些食物已经深深地扎根在了我们的口感味觉之中了,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吧!
我有一个本家老姑姑豆面擀的最好了,每一次她来我们家都要给父亲带来她亲自擀的豆面。我至今还记得,有一次她和老姑父来呼市到我们家走串,拿出她老人家擀的豆面,父亲见后脸上露出了一种久违的天真渴望,忙着让母亲给他赶快煮了一碗,一边吃一边说:“擀好了,薄薄的,真筋道。”那时的父亲已经是我如今这个年龄了。
有民谣唱道:“长长的豆面,软软的糕,想亲亲想成个半吊吊。”这是说豆面和油糕是绝佳的搭配。擀豆面用的原料是豌豆、绿豆、黄豆、黑豆和大豆等,尤其是以豌豆豆面最好。过去豆面也不是随随便便能够吃上的,只有过年,婚丧嫁娶和坐月子的媳妇儿才能吃上豆面,现在看来还是因为当时食物短缺、物资匮乏。豆面是很有营养价值的食物,但它有个缺点就是不耐饿,因此也就有了“三十里荞面四十里糕,十里豆面饿断腰”的说法。
我小时候见过人们擀豆面,把家里闹得一泡黄尘,擀豆面的人简直就像是一个面人人。手擀豆面,从和面、擀面以至切面,有一定的难度和技巧,一般人是做不到的,这也是检验一个家庭主妇是否有本事的参照物,更是那个平凡岁月里的少有的具有仪式感的手工技艺。
所用的面,是纯净的自磨豆类面,要细磨细箩,达到精粉标准。还有一样东西是必不可少的,这就是蒿子籽,如果没有蒿子籽,就不可能擀出薄如纸的筋道豆面来。擀豆面所用的工具,是专门制作的,擀面杖有五尺长,案板有尺五宽、七尺多长,还需备一块儿大油布和摆放面条的茭秆箅子,切面刀长二尺、宽三寸,如同方头小铡刀。擀面时,要关门闭窗,防止风吹雨淋。
对和面的要求是,硬硬实实,不能软了。因此,和面时要一手淋水,一手搅拌,先把面拌成细碎的穗状,接着用拳头使劲儿地拍打挤压,直到压成一大整块儿。然后,分成碗口大的小块儿,再揉再和,直到觉得筋道为止。这时,用喷上水的湿笼布,叠成双层覆盖在上面,放到炕头上让其自然醒着。一小时后,先将油布铺到炕上,放好案板,取一块醒好的面,再反复团揉一阵,压成扁圆形,就能擀了。
擀面时,先用力从边上转圈儿擀压,使其变薄变大。压到指头厚时,撒上干面泼,用擀面杖卷好,两手托杖,从身前向外滚动,擀到案板边沿后,再拉回身前再向外滚动。拉回时,上手提起面和擀面杖一下,放正再擀,这样才能卷紧擀薄。往外擀时,双手边擀边向里靠近,下一次双手则是边擀边向外移动,为的是把面擀均匀,避免薄厚不均。其间,每擀五六次,要展开面撒上面泼,以防粘连。如此反复地擀,直到面薄如纸为止。
擀好后,双手高高举起面擀,边往开松,边将擀好的面叠放在案板之上,右手操刀,只提刀的根部,上下快速动作,又薄又细的面条,此时就像一条满身皱纹的龙躺在案头了。然后,右手抓起面条的头儿高高提起,左手拦腰架住,右手再抓腰间边抖边放,叠成把状,放到箅子上,一把挨一把码好,一小块面才算擀完了。
那擀面的动作,吃力而麻利,快速而匀称,一拉一擀,“唰唰咚咚”的响声,有一种悦耳的节奏感。因此,看擀面是一种享受,吃这种手擀面更是一种享受。不过现在再想亲眼看一看擀豆面的场景,估计也是一种奢侈的想法了,但这种地道的粗粮细作的饮食文化,将长存在我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