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版：人物
2020年9月10日，内蒙古鄂尔多斯市林草局在达拉特旗中和西镇官井村举行颁奖仪式，特意为82岁的高林树颁发“绿化大沙漠，保护母亲河终身成就奖”。这个消息让我想起了几年前的一次采访……
库布齐沙漠像一条黄龙横卧在鄂尔多斯高原北部，多少年来，这条黄龙不时以它的淫威肆虐着周边的农田，而当地农民对抗沙化唯一的方式就是种树，提到种树就不得不提中和西镇种树能人高林树。
2011年9月的一天早上，我和搭档武娟搭镇里的车出发去官井村采访种树能人高林树，100多公里的路程，还要横穿库布其沙漠，我们知道今天的行程并不轻松。快11点的时候，我们逐渐接近高林树老人所在的官井村，漫漫黄沙开始被绿色取代。起先看到的是沙漠中稀疏的沙蒿、沙柳和柠条等耐旱的低矮灌木，慢慢地可以看见杨柳树的身影点缀在成片的沙蒿林中，当我们从车窗里依稀地看到高林树老人小屋的时候，周围的杨树、柳树、榆树也都开始成行、成林了。
得知我们要来采访，高林树老人和家人早早就在屋外迎候着我们了。一下车，看到眼前这位脸刻风霜的老人，我马上就想到了曾经看到的一幅油画作品——罗立中的《父亲》，同样黑中泛紫的皮肤，同样深而凌乱的皱纹，同样粗大而开裂的手指，甚至连指缝间留有的黑黑的泥土都如出一辙。唯一不同的是他们的眼神，高林树老人的眼神中流露出的是油画作品中那位老人没有的幸福和满足。
挨个握过手之后，热情好客的高大爷一家把我们让到小屋里，高大爷的老伴早就在小炕桌上摆满了各色月饼和热气腾腾的奶茶。因为天气阴冷，高大爷还特意打开一瓶高度数的白酒，希望能给我们驱驱寒，大家一边喝着热茶，一边和高大爷攀谈了起来。
高大爷本名高林树，一生与“树”有着不解之缘，从1988年开始在官井村荒无人烟的沙漠上种树，在20余年的造林生涯中，光自己种的树就达到了5000多亩。在他的带动下，官井村掀起了植树造林的高潮，到2011年时全村育林面积已达到了13万亩，到2020年更是达到了19万亩。因为高林树在绿化荒漠、绿化家乡方面起到了领头羊的作用，当地的老百姓亲切地称他为高林大。
说起植树造林的意义，许多人肯定会想到防风固沙、保持水土、绿化祖国这样的豪言壮语，但高大爷说得却是那样的实在：“我种树最初是想用树苗换灯香吃。”
1988年春天，尽管改革开放的春风已吹遍大江南北，但在鄂尔多斯高原北部的官井村，老百姓还在为填饱肚子苦苦奔波着。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的高林树苦思冥想着，怎么才能解决全家人饿肚子这个大问题。这时，村里传来了用灯香换树苗的消息。原来国家新开工的许多造林项目需要大量的树苗，但是短期内又很难培育出合格的树苗，只好向各地百姓收购，老百姓最缺少的就是粮食，于是林场就用少量的粮食，和一种能代替粮食的植物果实——灯香，来兑换树苗。听到消息后，高大爷顿时有了主意，自家有四五千亩荒地，虽说是沙漠，但上面也能长草，为什么不试试种树呢？有了树就有了灯香，全家人就再也不用挨饿了。
从这一年起，高林树开始了他二十多年的造林生涯。为了提高树苗的成活率，高林树开始在几千亩的荒漠上种草固沙，先是在沙漠里扬上沙蒿籽，再赶着破旧的牛车往返于25公里外的中和西海子里挖芦根，拉回后切成一小段一小段，用犁翻土，把芦根段埋进沙里。可喜的是，当年，沙蒿活了，芦草活了，原来的漫漫黄沙出现了绿意，这使他的造林信心更加坚定了。第二年春季，高林树在离村5里远的沙梁上搭建起了一个茅草房，带领全家人带着简单的生产、生活用具，开始了大规模的植树造林。卖羊——买树苗——种树，几乎成了他们全家最初几年最重要的生活轨迹。
刚开始，种树的艰辛和回报的微薄让家人很不理解，没有多少文化的高林树老人，常常是以家长的威严迫使家人顺从他的决定，这使得他和两个儿子和儿媳很长一段时间关系紧张。
直到7年后的1995年，高林树老人一家人的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当年在低洼处种植的麻子获得了大丰收，卖了一万多元。几年间种下的柠条、沙柳也都到了丰产期，每年可以卖数千元。这一年，高大爷在沙梁上盖起了砖房，并且给三儿子娶过了媳妇。此后，高林树老人种树完全走上了良性循环的道路，喂羊有堆积如山的树枝、树叶，原来快要卖光的羊也越来越多了，同时，每年给周边地区提供的树苗，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有了钱，高林树老人一家的生活条件也得以大大改善，过去拉水的牛车换成了四轮拖拉机，他还置办了玉米脱粒机、风力发电机等先进的设备，自己出行也换成了一辆半旧的四轮摩托车。不过，他把大部分积蓄留下，还是想用在植树造林上。自己新房的四周，过去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明沙，现在已变得郁郁葱葱。可是在更远处的高坡上，由于水位低，多年来种树一直是种得多，活得少。高大爷准备在第二年春天，再次动员全家人在这上面种树，这回要种最耐旱的榆树苗，树苗的来源现在已经有了着落，估计几年后，这一片又将会成为库布齐沙漠带上新的绿洲。
我们走的时候，高林树老人一直送我们到村口，老人家告诉我们，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自己的行动能带动更多的人一起种树，让村里的黄沙都披上绿装，让家乡人都能靠种树种草走上致富之路。
到今天，中和西镇官井村从最开始的一棵树到十九万亩林，从黄沙漫卷到国家首批森林乡村，实现了华丽的蜕变，高林树老人的心愿终于实现了。更让人感到高兴的是，官井村的种树之路还将继续，更多的年轻人踩着高林树老人的足迹，继续为绿化祖国最美边疆奋斗着、前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