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过鄂尔多斯的人会有这样一种感觉,招待他们的除了手把羊肉外,一定会有炒米奶茶。也就是说,炒米、奶茶、手把肉一定让你吃个够,这就是鄂尔多斯人热情朴实的待客之道。炒米不但鄂尔多斯人爱吃,也是内蒙人青睐的一种美食(文中的炒米指的是糜子制作的炒米)。
早上起来熬一锅砖茶,或熬一锅奶茶,抓上一把炒米放在碗里,倒上香喷喷的茶水,放一些奶制品。奶制品的种类很多,有酥油、酪蛋子、奶豆腐、奶皮子等,还有手把肉、干羊肉、白糖、红糖,香咸的、酸甜的,根据自己的口味搭配佐料,其味芳香,这便是一顿香香的早餐了。这样的早餐既省时又丰富。闲暇时,几个朋友或同学坐在一起,一边品茶水一边拉着话。茶水不停地续着,涮着碗里的炒米慢慢品,就这样,很是惬意。此刻,一切烦恼,一切不如意都忘于脑后。不要忽略生活中细微的感动,不要忽略生命中每一个美好的瞬间,我们不知道哪一秒会成为人生最幸福的时刻。也许一顿炒米奶茶品过后,一觉醒来便是柳暗花明,风轻云淡,美好的一天又开始了。
硬炒米煮肉粥,也别有一番滋味。记得在我读高中时,到一位同学家吃了顿硬炒米煮肉粥,那香味至今忘不了。后来还吃过几顿,虽然很香,怎也比不了那顿的味道。
炒米干吃也行,拌上一些酪蛋子和酥油,放在嘴里越嚼越香,很有滋味,但不能吃多,吃多了会肚子胀。我喜欢干嚼着吃,那种炒米的香味会久久地留存萦绕在舌尖。记得在1988年我第一次去北京,就带着一小袋准格尔旗特有的虚炒米,这种虚炒米颗粒比硬炒米稍大,香脆香脆的,路上饿了就干嚼着吃。同坐的是一位宣化的小青年,看着我吃有点吃惊,以为我吃生米。我告诉他这是内蒙特有的美食炒米,很好吃的,硬让小青年吃。刚开始小青年有点不好意思,后来也就不客气地吃起来。下车时我把剩余的炒米送给了小青年,他高兴地告诉我,要带回去给家人尝尝。
那年,我去台湾旅游,也带了一小袋炒米。当时想,吃不惯台湾的饭菜时喝点炒米,结果没有机会喝炒米,也就一直没吃。最后那天送给了导游,我还给导游说了炒米的由来——传说在新石器时代,神农尝百草,便有了五谷。人们开始有农业耕种,稷便是人们的主要食粮。一天神农上山釆草药,累了就坐在一片稷田(稷是现在的糜子)休息,发现几棵稷被火烧了,糜穗上还残留着烧焦的糜颗子,神农就用手搓掉了皮,把米粒吃到嘴里,结果发现越嚼越香,神农觉得好吃回去后就多次实验,创造出了这一美食——炒米,从此代代相传到今。导游激动地说,这是他收到的最好的礼物,远隔大海吃到了大陆内蒙古的特产,还听到这么有意思的故事。
食物是有记忆的,在历史长河的淘洗中,食物的味道可能承载着一个民族的记忆。鄂尔多斯人爱吃炒米,一方面是因为这里盛产糜子,更主要的是与蒙古民族分不开的。蒙古民族属于草原民族,长年征战,年年迁徙。炒米易储存,方便携带,成了他们旅途必备的食物之一,是他们日常生活必备的食品,也是他们家里待客的佳肴。炒米一直以来是蒙古民族主食之一,在日常生活中“不可一日无茶,不可一日无米(米指的是炒米)”。糜子炒米独具特色,具有异常丰富的膳食纤维与维生素,也就成了蒙古民族饮食习俗中长盛不衰的美食之一。
糜子炒米已有几千年的历史记载。早在汉代就已经出现,诸侯们当时将它作为军队的行粮,至宋末元初,蒙古民族就已经广泛地食用炒米了。根据巜蒙古秘集》记载,成吉思汗率领剽悍的铁骑三次西征,炒米和风干牛肉是主要军粮。当敌人还在生火做饭时,成吉思汗的军队早已用黄油拌一把炒米配上风干牛肉吃饱喝足赶路了。炒米让成吉思汗的将士渡过一次次生命的难关,承载着蒙古民族曾经辉煌的历史。
纵观历史,一碗金黄的炒米看似简单淳朴,却追随蒙古民族走过千年的岁月长河,见证了元朝的兴衰和游牧民族的草原文化,成为蒙古民族一代一代喜爱的食粮。
传统炒米的工序非常复杂,我和母亲炒过几次,只有在腊月才炒一些炒米,也算是年货里的一种吧。那时粮食不充足,每年炒得也不多,炒多少由当年农业社分得糜子的多少决定,分得多了炒一两斗,分得少了炒几升(升是一种计量器,十升为一斗,十斗为一石)。炒炒米首先得去掉混在糜子里的杂质,再淘洗干净放在锅里煮,必须是上下翻均匀。煮一会儿翻一会儿,这样翻几次后糜子煮膨胀即可出锅。爱吃虚的少煮会儿,爱吃硬的多煮会儿。待糜子破开嘴后出锅的这种炒米硬实,耐泡有嚼头,当地叫蒙古人炒米。没有破嘴的出锅,虚虚的,没嚼头不耐泡,泡的时间长了就渣了,口感也不好了,这种虚炒米拌酸奶或西瓜粉炒米最佳,叫汉人炒米。煮时根据自己的喜好,掌握煮的时间、程度,再出锅。出锅后,捞在大瓮里捂一捂,锅里放上干净的沙子,要用纯粹的沙子,不能有土,沙子不能太细。待沙子烧得滚烫时,挖一大碗煮出的米子放锅里,用秃头扫帚来回拔拉,在大气冒过后噼里啪啦地响起来,糜子在锅里乱蹦,热火朝天,热闹非凡,不一会儿就飘出糜子的炒香味,实实地诱人。待水分完全炒干后迅速出锅,用筛子过筛,米沙分离,沙子留在锅里,继续下一锅。
糜子炒得少了,就用碓子脱皮,用簸箕簸出糠皮,反复地揣好几遍,直到把皮脱得干干净净就能吃了。多了就用碾子脱皮,也得碾几遍,用扇车把糠扇出去,再用箩子去细糠,即可食用。筛出的细糠在当时舍不得喂猪,我们当炒面拌饭吃,现在是没有人吃这种细糠了。这样炒制的炒米呈黄色、焦黄色,酥脆炒香味浓郁。
炒米耐饥,在那个年代,每年母亲总会藏起两升炒米,到春天挖干草时,拿出来给我们做干粮。春天一过,我们就很少能吃到炒米了,就得等到腊月过年才有炒米吃。那时,奶制品没现在丰富,我们家一年吃不到奶食,炒米是父亲的最爱,也是正月招待客人最好的食物。客人来了,熬一锅砖茶,放一盘炒米,还有一些茶食(茶食是面做的油炸炸,或糕圐圙等),父亲和客人边喝茶边聊,饭熟了才把茶点和炒米撤下去,上饭。
现在物质丰富,在超市或蒙食专卖店都能买到各种口味的炒米,有虚的、二虚的、红眼眼的、瓷硬的、二瓷的……想吃哪种都有。还有炒米制作的许多可口美食,黄油炒米月饼,月饼里边的馅儿是炒米的,月饼香而不腻,这样的搭配堪称完美。奶皮卷炒米,厚厚的奶皮一层一层卷着炒米,冰冰凉凉的奶皮里炒米粒粒分明,看着就馋人,被誉为甜品之光。还有酸奶炒米糖,少了酸奶的味道,多了更浓的奶香味,甜甜里也有米香,孩子们最喜欢吃。
随着畜牧业的发展,奶食品越来越丰富,传统炒米是绝佳的搭配,让人喜爱。鄂尔多斯人对炒米爱得深沉,餐桌上常常放着丰富的奶制品和炒米。劳累了,熬一锅奶茶,抓一把炒米放一些奶食,边喝边续,待奶茶喝得差不多了,炒米也泡软了,再吃光碗里的炒米,一碗奶茶炒米,喝得浑身是汗,精神倍增,既解乏解喝还吃饱了肚子。远方的客人,来鄂尔多斯一趟,品一品奶茶炒米,会让你一生记着炒米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