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深巷内远远传来叫卖的声音,“糖焙子、菜焙子、葱花饼,”声音清脆洪亮,越来越近。只见一位大婶骑自行车笑意盈盈从我身边经过。前把挂一个小喇叭,后座驾绑一个四方保温箱,急速下车温和地询问:“女子,想吃什么?”
那天,我买了一个葱花饼,将葱花饼送入嘴唇的那一刻,记忆的闸门也随之慢慢打开了。
上中专时,大多数同学都住校。每天早晨出操回来,校门口的小卖部是最让人心动的地方,透过玻璃门窗葱花饼诱人的样子一直都在。每次经过那里时自己想要鼓足勇气与它四目相对,却又害怕抬起头,最后只能摸摸裤兜灰溜溜地逃走了。那是我一直留在心里的葱花饼情结。
1996年,我们学校餐厅只安排中餐和晚餐,早餐属于自由餐,自由餐的内容最丰富,可以用五花八门来形容,馍片、糕点、烙饼,多数都是从家里做好带来的。看到有的同学腰板直溜溜地跑进小卖部,过目货架上的物品就像欣赏风景似的气定神闲,葱花饼可以两个摞到一起吃,看在眼里的我当时有些惊讶!校园里每次目送手捧两张葱花饼的同学经过时,总觉得那是一条骄傲的风景线,就连吃相看上去都特别霸气。仿佛用羡慕和崇拜溜边走线裁剪出一个形象,深深地住在我的眼睛里。曾经内心无数次期望,每天早晨能买到一个葱花饼吃,那会有多么幸福。
那天跑操经过小卖部,我选择走进去,而不是路过。快到门口时,我积极地停顿了一下脚步,漂亮地转身朝小卖部走去,期待已久的门此时显得十分尊贵,我像一位探访者似的,虽然挤在人群之中,却还是一路轻轻悄悄地站在了放葱花饼的柜台旁边。眼前并排放着三四个大纸箱,葱花饼满满地堆放在纸箱里,它被伙计做成三角形的样子,躺平在一个薄薄的塑料袋里,棕黄色的饼子浑身冒油,塑料膜和葱花饼像“你是风儿,我是沙”那样一直缠绵在一起。我把珍贵的六角钱老老实实递到售货员阿姨手里,双手捧起葱花饼,它那柔软的身体一半贴在我的手掌内,一半耷拉在我的手背外,一层层辣椒酱从薄薄的面饼之间掩映出来,像金秋的颜色在不停地晃动,惹得人眼馋。嘴里咀嚼着期盼许久的滋味,内心春潮涌动。吃一回,醉一回。那种感觉一直没能忘记。
学校毕业后,同学见面经常聊起葱花饼的故事,多少年过去了,每回一提到葱花饼,教学楼正面“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那几个大字,教室里一排排陈旧的桌椅,当时一个个慈祥的老师和青春年少的同学,宿舍楼以及那位较真的看门老大爷,一切的一切像电影似的一幕一幕上演。情节在大家风起云涌的述说中一波一波推进,想起英语老师神情凝重地那番感慨:“你们现在是最快乐的人。”
其实这句话曾经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现在慢慢明白了。
当时老师是拿自己中年更多的承担和同学们无忧无虑的年华比较。现在正值中年,对老师的话有了一些自己的体会。
在那个素朴的年代,一个葱花饼就能让人高兴到别无所求。现在生活水平提高了,随愿吃喝不成问题,可又有几回餐食能打通那种彻头彻尾纯纯净净的快乐呢?
可见拥有太多物质的时候,内心不一定多么快乐。
在高档酒吧里喝一瓶名贵的洋酒,来往于纸醉金迷的环境,不如约三五好友路边撸串喝扎啤轻松自在,贫穷的时候因为吃得饱而开心,富有的时候因为吃遍天下美食,为下一顿该吃什么而烦恼。有时候人们会笑着说:“尝尽山珍海味,最恋妈妈熬的那碗小米粥。”
快乐不在于物质的追求,而在于内心的感受,心灵的满足。
林清玄老先生说过:“每一天都睡得着,每一餐都吃得下,不怕人生的转弯,处处无家处处家。”拥有这样的心态就是幸福。
我觉得快乐就像葱花饼抹辣椒酱,看不穿、看不透、看不破,内心望着快乐的方向蠢蠢欲动,快乐没有结局,我们一直在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