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眼中,每年六月是北方小镇最美的季节。温度适中、万物并秀、欣欣向荣,尤其是各种各样的绿色,浅绿、深绿、豆绿 、葱绿 、墨绿 、碧绿、黄绿,还有那些说不清楚的层层叠叠舒展开来的绿,清新、舒适、宁静、自然,仿佛有着无形的力量蕴藏其中,给我希望。
在众多的绿中,我最钟爱着的是杏树上那一颗颗酸酸的绿色。这份喜欢好像没有原因,长大后才渐渐懂得,之所以特别,是因为那些酸酸的绿色里藏着童年的秘密。
在老家,爷爷带领他的儿子们在门前的空地上栽下五颗杏树,我有记忆的时候它们已长成了可以挂果的大树。不难想象,在那个沙子横飞、水资源严重匮乏的年代,这五颗粗壮的杏树是经过怎样的优待和照顾,才有了眼前的枝繁叶茂、果子香甜。
这些念头是变成大人的我会去思考的问题,小时候才不管那么多,杏树什么时候开花、结果、成熟,才是我们流着口水惦记的事情。
每到春天,杏树枝条稍稍泛红、花骨朵将要凸起的时候,沉寂一个冬天的杏树连同我们的希望一起苏醒。
杏树已成为孩子们生活中快乐与希望的一部分。杏花开放的那些天,放学的孩子们都跑到杏树下玩耍,看着一串串、一朵朵粉红色的杏花,大家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表达它的美丽和心中的喜欢,只是傻傻地笑着说:“啊呀,酸毛杏儿花开了!”
小时候的我们很少像现在的孩子一样,毫不犹豫地折下一大枝的杏花来欣赏或装饰简单的家。一是爷爷盯得厉害,二是内心里的不忍和舍不得。喜欢溢满的时候,会踮着脚尖凑上鼻子去闻一下它的味道,或趁人不注意迅速摘下一朵跑开来,躲到没人发现的地方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翻个遍、看个够、闻个痛快。
那时的日子感觉特别的慢,就像我们心中冗长的学期一样。等花落、长叶到结出小小的指头肚大小的小青杏儿,感觉就要把孩子们的耐心磨光。
好在杏树从来没有辜负过孩子们的期望,转眼几天便饱满圆润起来。这也让树下的孩子们跃跃欲试、摩拳擦掌。
那第一口酸爽不就是我们心心念念的惦记吗?咽下口水的声音都惊动了周边村里的小伙伴。作为杏树小主人的我们也因此收获了很多的友好和爱戴,就连些平时连正眼不瞧一下我们的大孩子们,也变得格外和善亲切。大杏挂果到成熟的这段时间,是爷爷几个孙子外交最繁忙的时期,也是我们人缘好到爆棚的一段日子。尤其从酸毛杏果肉里头有了白白的小杏仁开始,我们便成为了备受小伙伴们捧宠的“红人人”。
这个时候的杏不算酸,稍稍有些涩,脆脆的绿色果肉之间包裹着白色的杏仁,杏仁皮很是单薄,一不注意便会被咬破,露出有些苦的银白色的像果冻一样的东西。
母亲多次告诫我们杏仁有毒不能吃,但没有哪个孩子没品尝过那个杏仁的苦?
就这样,在不允许和不断尝试之间,孩子们从苦走到了酸。
随着青杏儿的一天天变大,小小的我们能够得着的杏儿越来越少,杏仁外的果核渐渐变硬,酸得越发够味,直到果子成熟的甜占了上风。
但记忆中对那些成熟的酸毛杏印象不是很深刻,只记得到了那个时候,树上能够得着的酸毛杏儿已被孩子们翻摘的差不多,大树顶上的那些在夏风中摇曳的黄棉杏儿是我们可望而不可及的,缠着大人打下一俩颗品尝后,便不再怎么惦记。孩子们又被地里的大豆角角、西瓜、小瓜子、西红柿吸引去了眼睛。
欲望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开花的时候对那黄绵杏儿充满了无限的向往,这个过程中吃了无数的酸苦,但真正到了可以采摘果实的时候,反倒没有那么欣喜,而又被另外的一些东西吸引了目光,然后换了目标再去努力的追寻。
大自然就是一个喜欢逗弄孩子的老人,笃定地、年复一年地重复着昨天的故事,看着故事中的人们转着可爱的圈圈。而我们却乐在其中,享受着一个个圈圈,一个一个过程中那些酸酸的体验。
老杏树呢?还在那里,看着树下很热闹但不再盯着树上酸毛杏儿的大人娃娃。它是有些失落,还是暗暗欣喜?那就得问问杏树和那些顶顶上的酸毛杏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