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版:响沙总第393期 >2022-11-11编印

多梦的深秋
刊发日期:2022-11-11 阅读次数: 作者:张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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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霜降快要过了,天气不觉间凉了很多,秋雨秋风秋叶提示人们,已经是深秋了。

       南方的秋天,来得缓慢,季节的变换也不那么明显。在北方,秋季的韵味就要丰富得多。这个季节,自然的景色和生活的味道多可欣赏、寻味、梦怀。

叶落花谢秋草黄

       秋天花谢,几乎是一夜之间的事,悄悄地就谢了。秋花谢,一无足观。秋草黄,是慢慢变黄的,绿——半绿半黄——全黄。草绿好看,草黄也好看。走向草原,一片金黄,虽然也有些枯萎的意思,但看了一个夏天的绿,再转换成视觉的黄,真是一种风景。

       走向外面的机会毕竟是少,在街上就可以欣赏秋景,谁不愿意。满街的树叶黄了,随风飘落,飘在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踩上去发出嚓嚓的声音,这时,对季节再不敏感的人,也会切实感觉到,这是秋天到了,或者秋天就要过完了。

       一年四季走的街道,两旁的建筑、树木、人流、车流平时人们几乎熟视无睹,秋叶一落,城市的轮廓更清晰了,好像是一幅画,由繁密的工笔,变成了简笔勾勒。风吹来,树叶哗哗作响,一片片树叶飘飘摇摇落下,悄无声息,但风吹树叶的声音和踩着落叶的响声,更能让人感觉是走在自然里。全城树叶落,声势浩大,景色壮观,车流碾过,脚步走过,行走比平日多了节奏感。

       在北方,这是一年才有的一次盛大的秋景,就看你善不善于捕捉、用不用心感受,哪一种能比得上落叶这样的壮景。

       不过,落叶季,可辛苦了环卫工人。落了扫,扫了落,月数光景没个完。

       街道上的落叶,清扫倒也罢了,那公园里的叶子呢?建议还是不要扫,让人们进去看落叶、踩落叶,也是一种体验么。至少是不要一落就扫,应该等叶子全部落完,让人们体验一段时间,再集中扫去。不要只图干净,连景色也提早收拾起。落叶是景色,其实连荒凉也是,有人不是出卖荒凉,而且很成功吗?

       秋意,阿拉善胡杨、白洋淀芦花、香山红叶……先赏赏我自己的城市的秋意。

贴秋膘

       秋凉,进补的人们纷纷开始行动。街上的火锅店,生意明显比夏天好多了。一家人或三五友朋进店,支起一只老铜火锅,涮羊涮牛涮菜,其实主要还是涮肉,外面凉风飕飕,店里热气腾腾。温热的羊肉暖身,喝一点酒,忘怀生活的烦忧,身心暂寄给一只铜锅,一束火苗,一杯酒,一盘肉。

       疫情限制了人们生活的界域,在家也可开火支锅,随心一涮。夏天,从早到晚,在外面的时间多于在家,吃得素淡、清凉、简便,凉食店、蜜雪冰城、必胜客、夜市,吃一吃算了。热烘烘,谁愿意流连于餐厨。秋凉了,晚上都早早回家,涮肉、涮鱼、涮菜……涮秋,秋涮。

       排骨藕汤、炖牛羊肉、虾蟹(秋蟹膏肥体壮),都是贴秋膘的应时好物。不过,在北方,贴秋膘,特别是内蒙古,几乎是吃羊肉的代名词。不要说蒙古族,汉族也要在秋季追补一夏的欠缺。羊肉炒粉、葱爆羊肉、羊肉面片、羊肉稀粥,炖羊肉、羊架子、手把肉、烤羊排、羊杂碎、干羊肉,直要吃个遍。羊肉一年四季都适宜吃,老少皆宜,但秋季吃羊肉,应是一年中吃羊肉的旺季,怕是冬天也比不上。吃了一秋了,冬天反而次数要减少了。

       黄河岸边的鲜鱼仍活跃如常,鱼馆的客人一时多起来了。炖一大锅鲤鱼,花背白肚外,绿心豆腐、红辣椒,飘了一锅,像是红衣少女撑了竹筏,千帆竞发,沸腾着厨房。人们早早预定,中晚顷刻售罄。家常炖鱼、红烧鱼、熘鱼块、清蒸鱼,这是在水一方的人们秋季进补的不二选择。

       渔民就在河边的渔船上烧火煮鱼,调料比在家里时少,但比南方的渔民的调料齐备。黄河边的渔民离家近,容易上到市镇。渔民喜欢在外边煮鱼吃,大手大脚杀鱼,调料随意撒放,老婆不在跟前,没人叨叨,图个自在。手把瓶喝半斤八两,吃一条二斤重的鱼,不在话下。渔民吃鱼像牧民吃羊,到了深秋,还是要多吃——一场秋雨一场寒,一到秋天,就即将进入死寂的冬天。渔民不浪漫,但有点年纪的渔民自然会悟到,自己也老秋了,老秋还不进补,什么时候进。牧村的黄昏,渔村的金秋。

       深秋,无垠的天宇下,黄河边的渔村,渔民吃鱼喝酒,唱黄河船夫曲,或者喇嘛哥哥和二妹妹的故事,昭君坟、二狗湾,渔民也浪漫,这简直就是烂漫的生命之音、生命之花。到了冬天,一河冰。

换季衣裳

       秋冬之际,女人们忙着逛商场,置办一家老小的换季衣裤鞋帽。女人换得勤,男人两三年换一次。老人、小孩、姊妹弟兄、闺蜜,都得考虑在内。换季衣服,女人得跑半个月商场。

       男:“买,你就逛,不买,就别进去了。”

       不行。

       逛了一圈,这摸一摸,那瞅一瞅,再到另一边问一问,还是没有买。

       男怨,再怨。

       女默。

       男失陪,在商场门口抽烟,玩手机,拎包。

       女的出来,钱包有一万,就买了一件一万的。

       男又怨:“你一个人买了,其他人不买了?会过不?”

       女:“换季总共要开支一万,我也不逛了。一家老小的,你去买。不多逛,不问价,不对比,不看质料,家人人人能满意?”

       男始思谋:一个月工资,要买周全,诚非易事。再陪逛商场,不复怨。

       秋冬换季衣物,在北方要贵,不像夏天,随便披挂就过去了。

       工薪家庭,女人费的心思,在这种事上比男的多,也细。这也是生活的一幕活话剧。

冬储余续

       冬储要在深秋进行。尽管现在农村的冬储也没有过去那样普遍了,但作为农耕文明的印记,冬储仍像一幅着墨已久的画布,但墨香可闻,张贴在人们生活的画廊。即使是城市,冬储依然余绪未泯。特别是乡裔城籍的人们,还会在这个时节,流连于菜市,大白菜、胡萝卜、一捆红葱、一辫子大蒜,买一点,在阳台上晒晾一番。有凉房的居民,还会买一整袋子土豆,藏在凉房里的土豆窖。没有凉房的,买回一些,人少的好多天吃不完,有一些就坏掉了。扔了可惜得不行。今年说,明年再不储了。但明年还是忍不住买一点,吃不了,可能还要扔一点,再可惜一番。一年一年,反反复复。

       储藏足够的食物越冬,是生活安然的首要。买一点储一储,至少在那一刻,可极大感受一回生活的安全感、富足感、收获感。

       在北方,城乡之间,城市的四季不分明。居住在楼厦,感受四季,除了草木的荣枯、气候的炎凉、衣着的薄厚有变化,其他几乎千篇一律。上班到岗、下班回家、电脑手机、周末逛街、节假出游、商场漫步、公园散心、家人聚餐、朋辈宴请,如此而已。

       乡村的冬储规模虽然有所简略,但在整个十月,甚至到了十一月初,冬储的各项或许还在断断续续进行中。冬储是对收获的打理,劳作的人,没有不珍视自己的劳动成果的。

       《红楼梦》里写,帮年腊月,黑山村的乌庄头来给贾珍交租,提交的单子上:大鹿三十只,家猪、青羊、各色杂鱼、御田脂米、碧糯、杂色粱谷、干菜等等折银二千五百两,另外孝敬哥儿姐儿活鹿两对,活白兔四对,黑兔四对,活锦鸡两对、西洋鸭两对。书中没写赶着什么样、多大、几辆车,只提到走了一个多月才到贾府,去了快要过年了,十一月初就出发了。这真是大规模的、壮观、极尽豪奢的“冬储”。

       即使这样,贾珍还说:“真真是又教别过年了。”

       生活中,女主人在这个时节,买几颗大白菜之类储一储,男主大概不会说,真真是别教过冬了。

       冬储,几乎是人们生活中的一大盛况。但放眼一望丰饶的菜市,如今的冬储,大约只是对过往的一种追怀和演习。

       大白菜,不用大缸腌了,但买一只精致的小缸,两三颗,总可以吧。咸菜,几乎是不吃了,但是透明的小玻璃罐里,还会显现萝卜、芹菜、蔓菁的青绿,小红椒异常吸睛,成为点缀厨房的景色。

梦故乡

人居天地间,

折腰向禾粱。

头顶一轮日,

归来月影长。

春耕在南亩,

夏耘畦垄旁。

金秋糜谷熟,

故里挥镰忙。

汗洒苗下土,

天雨赐青黄。

田中雨汗多,

亦润游子肠。

(转载自鄂尔多斯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