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版:响沙总第429期 >2023-08-24编印

我家的老家什
刊发日期:2023-08-24 阅读次数: 作者:陈骏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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竖柜


       我家有顶竖柜,小时候听父母亲讲,这是家中有点儿年头的古物了。

       这顶竖柜有两米二高,一米八宽,八十公分厚。竖柜中间朝外的面上有两扇门子,门子中间接缝处镶嵌有铜片饰物。打开竖柜门子,里面有三节儿,用木头隔板隔开。

       在我儿时的印象中,家中的竖柜通体发棕黑色,柜面凹凸不平,摸上去很粗糙,但看上去古色古香。

       小时候,我比较贪玩儿,和弟弟玩捉迷藏的游戏,弟弟在门外面,我就打开竖柜门子,钻进竖柜的底节,然后让他找我。弟弟进家后找了半天也没找着,我突然在竖柜里面推开柜门子,“我在这儿呢!”竖柜伴随着我俩度过了愉快的童年时光!

       1974年,我上了小学,此时大哥正在读高二。当时,学校的伙食跟不上,妈妈便在家中省吃俭用,从每月粮站供应的粮食中拿出一部分面粉,做成馒头,然后切成片儿,用炉火烤出来作为干粮,给大哥捎到学校。妈妈在烧烤馍片的过程中,我和弟弟就守在妈妈跟前。当年我俩正在成长期,有道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妈妈就给我俩一人一块儿,吃完让我们到外面玩耍。馍片烤好后,妈妈怕我俩偷吃,把馍片装好后就放到竖柜里。在未给大哥捎走馍片之前,我和弟弟趁妈妈不在家,就偷偷地站在大凳子上,从竖柜门子上面开口处把胳膊伸进里面找馍片。当然我俩也不敢多取,每次取上一块,然后一掰两半儿,每人半片儿。吃完再把竖柜门子恢复原状,弟兄俩相互口头承诺谁也不说这件事儿。到了每年八月十五,家里“炉”月饼。“炉”月饼当天,饼子那是可以可劲儿吃的。过了节日,妈妈给我们每人发一个周的饼子,每天按一个计算,自己保管。到了周三,我就把七个月饼全部吃完了,弟弟则严格按照妈妈定的规矩一天吃一个。我的早点提前预支了,那后几天怎办呢?我就想着从竖柜里往出偷,做法如偷馍片。可以讲,我家竖柜见证了我儿时偷吃东西的全部过程。

       1975年,河曲县一位画匠在村里做活儿。妈妈跟父亲商量,把我们家竖柜重新油一下,原来竖柜的图案黑得不成样子了,父亲同意了妈妈的建议。油匠就被请到了我家,每天家里给好吃好喝,用了一周的时间,我家的竖柜旧貌换新颜。新油过的竖柜正面主体颜色呈枣红色,上面油匠用金线绘制出晋剧《打金枝》的精彩画面。画面上的人物栩栩如生、呼之欲出。新油过的竖柜顿时为我家增色不少。邻居三三两两来我家参观画匠的“杰作”,大家都赞赏有加。我和弟弟也感到非常骄傲和自豪。

       后来,陈家大院经历了几次黄河冻河时河水涨水的冲刷,竖柜由于搬运不便,也未能幸免。水退了以后,我家搬回老宅,竖柜仍在使用。2007年,我们弟兄三人在家乡为父母购买了楼房。楼房收拾好搬家那天,父母在我们的劝说下,把家中的旧家什有的扔掉了,有的送人了。但妈妈却要带上竖柜,妈妈说竖柜陪伴了她一辈子,是她的“小仓库”,她还要继续用呢。

       现在,这顶竖柜还立在妈妈所住楼房的餐厅里,继续发挥着作用!


盘秤


       打记事起,我就记得家中有一盘秤,那是妈妈用来称东西的。

       父母亲由于从小家贫,没有机会上学,但妈妈却识得秤上的斤两标记。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是国家推行计划经济的年代,我家所有人都是城镇户口,粮、肉、蛋都按户口享受供应。每次买粮回来,对于整袋面粉,妈妈是放心的;对于粮站给零散供应的面粉,妈妈还要用家中的盘秤再称一下,看斤称是否够数,当然每次人家都给称足了。对于食品供应站供应的猪牛羊肉和鸡蛋,妈妈每次也要称。这些都反映出妈妈生活中的认真细心。

       当年我二姐、我和弟弟利用星期天去看望老姑,妈妈又把盘秤取出来,从打开口子的面袋子里往出称五斤或七斤面,装在塑料袋子里,让给老姑带去。去了老姑家,我们就跟老人家讲我妈给你带了七斤白面,老姑当然是很高兴的,在我们返回家的时候,把她家产的瓜果梨桃带一堆。二姨家房前屋后的梁上沟底种了好多水果,有大果子、苹果、红枣、桃、葡萄、海棠子、海红子、西瓜和香瓜等。每年夏秋之际,水果成熟以后,二姨父便赶着骡车拉上这些水果来我们村叫卖。在走路过陈家大院的时候,二姨父便把骡车拴在大门口,从车上见般见样把各种水果整一大筐,送到我家门口了。妈妈嘱咐二姨父卖完水果回我家吃饭。然后便让我上街买豆腐、打碗饦儿。等她把菜炒出来,便让我到街上看二姨父卖完水果没有。那时候,水果便宜新鲜,售卖也容易,我去的时候,二姨夫的水果已卖完。这时父亲也下班回来了。妈妈把中午准备好的饭菜端到饭桌上,父亲和二姨父连襟俩先得喝一阵。趁此功夫,妈妈把事先用家中盘秤称好的二、三十斤面粉装在面袋子里,让我和弟弟放到了二姨父的骡车上。

       我家的盘秤原来连接秤盘和秤杆的是渔网线,有四根。用的时间久了,有的渔网线便磨断了。后来父亲换成了尼龙线绳,但也经不住常用。在我十二、三岁的时候,一天去烟酒门市部圪溜,看见门市部工作人员正在安装灯管,悬挂灯管灯盘的是一种簇儿新的金属链子。灯管安好后,我看见刘兰英姨姨把剩下的链子收拾在土盘里,然后就倒出门外里院的垃圾桶里了。我赶紧跑回里院,从垃圾桶里把几根长一点的链子拿出来,装在兜里回了家。回家把家里的盘秤取出来,一试,正好够,我就把盘秤上原来的尼龙线取下来,换上了一簇儿新的金属链子。

       后来随着社会的发展和母亲年龄的增大,我家盘秤使用的频率越来越低。几年前,我回村里问妈妈盘秤还在不在了,妈妈说咱们早就不用了,已经送人好几年了。

       今儿说起家中的盘秤,我还挺想念的。


缝纫机


       我家曾有一台缝纫机,妈妈说这台缝纫机和我同岁。

       儿时我家大人、小孩的衣服,都由妈妈通过这台缝纫机缝制。当时老街上有一处缝纫社,属于集体企业,缝纫社有许多会做衣服的老师傅。逢年过节的时候,妈妈会扯上大几尺布,拿到缝纫社,把家中人的胖瘦高低告诉给师傅,让师傅们给裁剪好后,拿回来自己在缝纫机上缝制。

       当然了,不是家中所有人逢年过节都能人人一身新衣服。有时妈妈扯布回来,给父亲和大哥每人做一身新衣服,有时给大姐、二姐做一身,如果家中钱宽裕了,就给我和弟弟做。妈妈自己很少做新衣服穿。

       上小学后,平时只要妈妈不用机器,缝纫机便是我和弟弟做家庭作业的绝佳场地。我家缝纫机一般放置在家中前炕的砖炕上。砖炕长有两米,宽有一米二。因为临窗,所以光线好,是放置缝纫机和妈妈缝制新衣服的理想之地。

       小时候每到“六一”儿童节和过年时分,家中的缝纫机便“噔噔噔噔”地响了起来,邻居便知道妈妈又在给我们做新衣服了!上小学期间,每年“六一”前夕,妈妈就忙开了。妈妈既要给我们弟兄姊妹几个做新衣服,还要接揽邻居亲戚的活儿。一般过“六一”,妈妈给我和弟弟做的是白衬衫和蓝裤子,当然这也不能保证每年“六一”都能享有。裤脚需撩边,这些都是妈妈自己做,撩完边,妈妈用烙铁把裤腿和裤脚烙好,裤子便成型了,我俩便穿上妈妈做的新衣服和父亲买回来的黄色“解放”鞋,参加学校组织的各种体育活动去了。到了每年腊月,妈妈和缝纫机就更忙了,不仅要做家中大人、小孩的衣服,还要给左邻右舍的人家做衣服……

       随着时光的流逝,我们弟兄姊妹几个都参加了工作、成了家,再也不用妈妈给做衣服了。父母也不穿缝纫机缝制的衣服了,而是穿上了子女们从商场里买的现成新衣,我家的缝纫机就算彻底“退休”了。

       几年前,我回家乡看望妈妈,问妈妈那台缝纫机哪儿去了,妈妈讲那台机子总也不用,放在客厅还占地方,七十五块钱卖了。我听了妈妈的话,心中滋生出一种失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