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版:响沙总第429期 >2023-08-24编印

月亮之上
刊发日期:2023-08-24 阅读次数: 作者:张如

222.jpg

       人类的登月计划早已实现。

       既然登月先驱给我们开辟了可行通道,那将来,人类在地球上的旅行疲惫后,想上到月球参观、度假、休闲的确具备了极大可能。

       假如,现在就具备了,我想谈谈我的登月计划,那么我登月该备办一些什么家伙什物呢?

       月亮之上,也得有衣食住行用,但考虑到行程遥远,或者交通工具限制,我只能做到极简,以居住一年为限,试分别罗列如下:

       衣。上衣下裳,内衣,鞋袜。参照地球的气候,特别是中国北方的气候,选拣极其必要的四季衣裳。至于布料还是皮件,西服还是中山装,或者夹克,半袖还是T恤,名牌还是地摊货,只要合用就行,像领带、睡衣等这些多余的一件也不带。领带,在地上,也不怎么系,何况登月。睡衣,也有春夏、秋冬各一套,我上去只不过一年,又不是常住,算了。

       食。米面、鱼、豆腐。其他什么猪、牛、羊、鸡、鸭、鹅、蛋、奶、果蔬、坚果、海鲜等等一律割爱。

       住。只能选结实的帐篷,或简易蒙古包相关材质,上去后选合适的地方搭建驻扎。支行军床、铺狗皮褥子、盖棉花被、枕荞麦芯枕头。桌椅沙发,就以一支床代替。热水壶,也不必,但至少得有一口锅。

       行。估计只能步行。自行车,能不带就不带了。只要到我脚力所能及的地方走走算了。即使上了月球,也未必就要把月球逛遍了。要是月上天气极寒或极热,我大约总在帐篷里待得时间多。或者,风霜雨雪等等什么原因,我能走多远多长?

       用。假设月上水、电、燃料是齐全的,首先得有一个灶吧。锅、碗、瓢、盆、杯、盘、筷子、铲子、菜刀、案板以及油、盐、醋、酱,其他餐厨用具如擀面杖、笊篱、勺子、吃手把肉的小刀、水果刀等,以及花椒、干姜、八角、毕卜、草果、白芷、辣椒、白糖、红糖、料酒、胡椒粉、葱、蒜什么的,统统落在家。毛巾、牙糕、牙刷、漱口杯、刮胡刀。洗脸洗脚,另具一盆。月上估计人口稀少,可以无任何避讳,潇洒洗澡。还有手机、充电器。

       以上,够我生活的了。

       另外,有几样我平日在意或讲究的物事,不能忘怀。杯子,既指喝水杯,也指酒杯。喝水,特别是喝茶水,和喝酒的杯子共用,非不能也,是不为也。喝水,固然可以用碗,喝茶就不行了。在地球上,在中国西北边疆,牧人是用碗喝砖茶的,我也用碗喝过。但我有时候要喝点小叶茶,用碗喝就有点不得劲。喝酒用碗更是不行,要带酒杯。如果不带酒杯,我有一只植物酒葫芦,二两装,这个要带的。也就是说,喝茶杯和酒葫芦,千万别忘了带。

       茶酒具齐了,茶和酒带什么?茶,带熟普洱。茶那么多,要带够一年的,去超市选,太麻烦——有两个茶饼可以了。况且在地上喝了那么多,喝了那么多年,上了月,可以简化一下。吃饱饭,喝一杯普洱很安适,可消永昼,可熬长夜,又不影响睡眠。可沏可煮,可冷可热,可浓可淡。

       酒。带够一年喝的,比茶要占地方。以一周喝一次计,每次二两左右,那一个月就差不多是一瓶。那就十二瓶装的一箱。不带别国的酒,只带中国酒。酒的品类那么多,带什么呢?太白酒吧。茅五剑、西凤、汾酒、古井贡、泸州老窖、北京二锅头、草原白,什么什么,为何独选此种?一是名酒偏贵。二是,有些品牌不一定很合我的口味。此种命名有中国风——秦岭者,中华龙脉也,南北分水岭。太白者,秦岭最高峰。我虽是傍阴山黄河而生,但秦岭在我的心中的分量直有千钧重。太白之名,又让人可以穿越联想到大唐气象。一瓶酒,山河故人,只手盈握。这可以慰藉一个人一点点地球的乡愁。我在地上的生活,甚至可以说是较少“国际视野”的,但既然登月了,而且要生活一年,那这样就大概有点“星球视野”了吧。在两个星球间,产生一点乡愁,总比在地上离故乡几百里的距离而滥说乡愁更真切。

       是的,太白,与中国的秦岭有关。长城长江、黄山黄河、秦岭淮河……我心中的山河。

       吃、睡、逛、茶酒、乡愁萦绕在怀。噢,插一句,还须带一点烟。一天一包,三十多条。不方便。带一只烟斗吧。带几盒性价比较高的烟丝。带烟斗不是为了绅士,完全是为了方便计。打火机,可以是打开月上光明的钥匙。

       有了这些,我在月上的生活可谓完满。

       我是不是还要带几本书。地球上的书那么多,想象不出有多少,再说,那些是你必要沾染的么?就我家里的搜罗几本吧。家中的两个书架,也没有必要搬上去,因为我登月是去休闲度假的,不是上去专为读书的,怎么会为书而累。

       《周易》《论语》《孟子》《老子》《庄子》……就带一本《老子》。

       《老子》论道,谈治国、用兵、修身、养生、砭时……文意深奥,涵蕴广博,一个古老民族的文化精髓。到月,读《老子》,真正体验一回极端的“小国寡民”——民至老死,不相往来。《老子》只五千言,即使不刻意读整本书,断续读,一年即可读完。

       唐诗、宋词、元曲,以及《古文观止》《西厢记》《红楼梦》等读物中,只带唐诗和《红楼梦》即可。看唐诗,就不看《诗经》《楚辞》《古诗十九首》?至少登月后,其他都可以不看,就看唐诗。唐诗不是小孩子看的吗?不是,成人也得看,因为那里有中国文化的DNA。唐诗多矣,拣自己喜欢的看,李白的多看几首,“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陈子昂、白居易,杜牧、张继等的诗作也值得读一读,“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古代散文和《西厢记》也可以不看?可以!有一本《红楼梦》就够了。小说,就这一本?《水浒传》《金瓶梅》《三言二拍》《东周列国志》《说岳全传》《隋唐演义》《儒林外史》《聊斋志异》《围城》《京华烟云》,再没有计划带一本两本?没有,就一本《红楼梦》,不全看,想看几回看几回,想看几行看几行。

       哲学书,历史、美学、逻辑学、人类学、法学、教育学、管理学、心理学、传播学、人才学、宗教、艺术、科学普及类,那么多书,就带这三本?是的。应该读和喜欢读应该分开。应读的不一定是喜欢的;喜欢的,也不一定是应读的。此三种,应读,我喜欢。登月,我可以抛却虚荣和附庸风雅,拿起来,即使不读,翻一番,也算一种把玩。

       其实,上了月了,还絮叨了这样几句读书的话,未免败兴。如果说,我还可能打开手机赏乐,古筝、竹笛、琵琶,《汉宫秋月》《渔樵问答》《想亲亲》《谁不说俺家乡好》……元芳你怎么看?

       家中还有一把蒲扇,即使不扇,也要带上。

       生活,每天挂在我们嘴边,事实上,我们也必须生活。登月,当然也是生活,为了体验一种全新的生活。我上面说的那些生活必需品,基本上是不能再简了。

       假使照我开列的这个生活清单在月上生活了一年,我返地后,一定会觉得,家中好多东西可以直接扔掉,再去商场看那些琳琅满目的东西,有好多是与我无关的。我也可以审视一下,我所接触交往面对的好多人,也可以再简。包括,清理庞大的书架,书房不做藏书室,尽量做到少蓄图书。

       我所必需,一篇小文章就说完了,我要那么多钱物干嘛?

       总括一句,登月归来,我要对生活做减法了。

       能从一次登月计划的设想,爬梳剔抉,提炼一点生活的哲学,此文不枉。

(来源:鄂尔多斯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