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时候,年过得很慢,也很长。那时候,乡村的物质相对匮乏,但到了过年的时候,吃的玩的就改善了许多。因此,小孩子就非常盼望年的到来。
进了腊月的门,小孩子的年也就算来了。放学回家,总会好奇地问父母准备了什么新的年货、买了什么新衣服、买了多少儿时的年鞭炮……这时,父母就会不耐烦地说:“年还早着呢,就想着过年,也不想想怎么好好学习,考试考个好成绩!”
于是,我数着日子过。腊月初一、腊月初二……盼到了腊月初八,母亲会起早熬上一锅八宝粥,说是八宝粥,实际上里面除了大米之外,就是红枣了。这样,熬得黏糊糊的,撒上些白糖,我就一碗接着一碗地喝。当然里面的糖要撒得多一些,才能解我的口水之馋。
接下来,还是一天天地数着过。放学回家,也没有发现父母添置了什么新东西。他俩一如既往地上班、教学。姐姐们也一如既往地上学、放学、做作业。那时候,真感觉年的到来是如此得慢,让我几乎夜夜在做着新年的梦。
到了腊月二十三,终于放寒假了。听母亲说,这是南方人的小年,但是北方人照样过。
一大早,父亲就把昨天买的祭灶糖拿出来分给大家吃,上面沾满了芝麻,一口咬下去,香酥甜灌满全身,吃了一根又一根。我是会连吃好几根的,直吃到牙酸为止。母亲就会在旁边不停地说:“少吃几根,看把你的牙吃坏的。”“少吃啥,一年就这一次,吃个过瘾!”我心里老是这样想。
这几天,父母开始真正不紧不慢地忙碌起来,打扫卫生、清理房间、刷碗刷盆等。我也会被安排一些简单的任务,如清理院子里的垃圾、打扫墙壁上的灰尘等。父母像列清单一样,每天的任务都清清楚楚,我们姐弟也会按照父母的安排去完成各自的任务。
年味逐渐浓厚,今天买回过年的鸡,明天准备好过年的肉,馒头也一锅接一锅地蒸。这些都是在父母的精打细算下完成的,因为一部分是给家人吃的,一大部分要留给亲戚。
由于爷爷奶奶年事已高,年后亲戚较多,父母要准备充足的饭食。父母受过良好教育,对待亲戚朋友很讲究,即使自己少吃,也要为亲戚留下好的食物。有时我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等到亲戚走后才可以大快朵颐。
在这期间,我最关心的是鞭炮。男孩子过春节最大的乐趣就是放炮,但那时条件有限,鞭炮仅限于小火鞭,偶尔放大炮,烟花则较为奢侈。
父亲买来三挂火鞭,小年当天和年三十放五百响的,大年初一放一千响的。大炮只买六个,分别在大年三十和大年初一放。后来因大炮质量不过关,多买了几个备用。
父亲把鞭炮藏得很严实,生怕我找到,否则我会一个个拆下来,满大街跑着放。我也用火鞭来“还账”,因为平时和小伙伴们弹琉璃弹时,会拿火鞭当输赢的本钱,到了春节就拿火鞭来销账。
大年初一,一早起床吃过饺子,给长辈拜年后就出去玩。小伙伴们会一家家挨着门进,去捡拾别人家放过之后不响的小火鞭。争抢中,一边跑一边点燃小火鞭,听着“啪”的一声响,再抽上一口烟,笑着跑开。大人们也不会管我们,即使到了该吃中午饭的时候。
小火鞭放完后,我们会收集不响的炮,用钳子夹住折断,点燃炸药后戳向墙壁,听着鞭炮声,非常过瘾。我的堂哥是我的偶像,因为他可以用手指头捏着大炮点燃后在手中爆炸。
放炮的日子一般会持续到正月十五,父母也不会吵我们,因为这在春节期间似乎是每个男孩子的必修课。大人们则串门闲聊、走亲访友,从大年初二开始亲戚往来,一直持续到元宵节,有时甚至过了元宵节还有亲戚来看望爷爷奶奶,这时父母就要重新准备待客的饭菜。
走亲戚是传统习俗,但那时持续时间长,一天走一家亲戚,一天的时间就过去了。不像现在,一天会走上好几家亲戚,开着车转一圈,东西一放,寒暄几句就走,节省了时间,但淡漠了亲情。
在这过年的漫长时间里,我们一群小伙伴每天变换着花样玩,摔四角、打耳、捉迷藏、滑冰、撬开冰洞捉鱼、弹琉璃弹等,把作业抛在脑后,用快乐充斥着整个假期。开学后,过年的气氛也会带到学校来,有时老师上课时会有小火鞭的响声,老师就会搜出我们兜里的零散小炮。
时间如流水,悄无声息地流逝,带走了人们生活中的酸甜苦辣,一年年见证了普通人平凡而又忙碌的生活。春节年年过,年味却年年消散。现在的春节,听不见鞭炮的乐章,嗅不到硫磺的亲切,人们在车来车往中把年过得愈发乏味、沉闷和快捷。亲人短暂相聚后就是长久的别离,老弱病残的身影依然守候着家的牵绊。
千百年来,人们因为过年团聚在一起,因为团聚而让亲情升温膨胀,这就是中国的年,也是中国人历经千辛万苦也要回家过年的原因。
年,就应该慢慢地过、快乐地过,年味才会越来越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