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元宵节的彩灯和烟花,曾经和我的童年灿烂相约。那绚丽的色彩,闪烁在记忆里,韵味悠远绵长。
正月十五下午,暮色渐浓。远近村里的男女老少呼朋唤友,从四面八方涌向城里。隔着人海远远望去,就见前面长长的灯棚,流光溢彩。街有多长,棚就有多长;街有多宽,棚就有多宽。灯棚底下,挂满了各种各样的灯笼。
那时候,农村没有通电。刚刚五岁的我第一次进城,从来没有见过电灯。看着一盏盏亮闪闪的灯笼,我好奇地问父亲:“这些灯的灯油在哪?灯捻在哪?怎么这么亮?”父亲哈哈大笑,拍着我的脑袋说:“这是电灯,不需要灯油,只需要电。电闸一合,灯就亮。”我神秘地看着那些高高悬挂的灯笼,感觉是那样神奇。那绚烂的光彩,第一次点亮了我对外面世界的无限憧憬。
前面人头攒动,身后车声辚辚。村里的老头老太太,坐着牛车,骑着骡子,也来热热闹闹拱灯棚,祈求明年好运,祛病消灾。
灯棚左右两边,全是兜售各种杂耍、零食的小摊。鲜红的冰糖葫芦一串串插在草棒上,令人垂涎欲滴。吹糖人的小摊前,挤满了看热闹的小朋友,刚刚吹出来的孙悟空,手握金箍棒,脚踩祥云,好似只要轻轻吹口气,就能腾云驾雾,降妖除魔。
前面熊熊燃烧的煤炉子上,支起一口大铁锅,沸腾的清水里面,一层白光光、圆溜溜的小丸子翻滚着,个个精巧可爱。我问父亲:“这是什么?”父亲说:“这是元宵。正月十五元宵节,就是要吃元宵。”父亲说完,掏出一毛钱买了五个元宵。
五个小巧光滑的元宵在碗里,一股热气迎面扑来。不等父亲一声“小心烫”说出口,我已经用勺子舀了一颗,迫不及待一口咬下去,元宵里面的馅儿流出来,烫了舌头。我舍不得吐掉,张开嘴,在寒冷的风中连连哈气。那甜甜的、黏黏的感觉,伴随着我的童年,萦绕在舌尖。
顺着人流来到运动场。运动场晚上要放烟火,此刻已是人山人海。父亲一弯腰把我抱起来,架在他的肩膀上。运动场正中间,高高地竖起一根二十多米的木杆,鞭炮烟花连成线,串成链,挂在木杆上,一直拖到地面。从烟花的最下面点燃,烟花带着一声声尖利的呼啸,离弦的箭一般,冲上九霄,绽放出细细碎碎的焰火,闪闪烁烁,像满天星星飞溅而下。伴随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五彩缤纷的烟花在夜空盛开,如梨花带雨,似桃花灼灼。我骑在父亲的肩膀上高高仰起头,每一片花瓣,每一根花蕊,仿佛都清晰可见,触手可及。一朵朵烟花开在头顶,如梦似幻。
如今六十多年过去了,时光渐行渐远。元宵节带着岁月的苦乐悲喜,装点了我童年的回忆。那一盏盏灯笼、一朵朵烟花,点亮了我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