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版:响吵总第504期 >2025-04-17编印

蝉蜕里的时光
刊发日期:2025-04-17 阅读次数: 作者:杨永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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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的夏天,格外热,没有电风扇,更没有空调,任凭热风热浪吹着。中午头,太阳直射下来,要把大地烤焦的样子。柳树、杨树、槐树上的鸣蝉,此起彼伏,“知了知了”地叫着,一刻也不停歇。鸣蝉霸占了农村的整个夏天,声嘶力竭。炎热和蝉鸣交织在一起,喘不过气来,窒息的感觉。

我上小学期间,不怎么学习,也没有作业。只记得四年级的时候,有了背诵的课程,政治和自然吧,平常也不怎么背,就是考试前两天,早晨早早地醒来,背上几遍,考试就轻轻松松地拿满分。

下午放学后,一般是放羊、放牛、拔草,再就是顺带着摸游郎(逮金蝉)。临近黑天的时候,潜伏了太久的游郎们,都从窝里蠢蠢欲动了。细心的人,会看到一个针眼似的小孔,窝里的游郎用前腿扒拉着洞边和头顶的土,小孔也越来越大,游郎就慢慢地爬出来了。心急的我,也会用手指头抠开游郎窝,把手指头顺下去,游郎就趴在手指头上了。每逢摸到一个游郎,都会高兴一阵子。多的时候,一晚上能摸住二三十个,少呢,也能摸住十来个。再就是已经从洞里钻出来开始爬树的游郎,也会被我逮个正着。年幼的我,每天都会细数着逮住了多少游郎。

大哥在农村的时候,也喜欢摸游郎。大哥喜欢雨后用铁掀轻轻地把地皮剖去一层,游郎窝就都看得非常清晰了。姐姐和二哥,基本上不干这事。晚上回家后,先把游郎烫死,然后就丢在咸菜瓮里了,腌起来。大哥至今也保持着晚上摸游郎的习惯,每年都会摸上上千个。五十个一坨地冻起来,过年的时候分给我们。

物资匮乏的年代,游郎是大自然对人类最好的恩赐了。积攒到一定的数量,六七十个左右,母亲会把咸菜瓮里的游郎捞出来,洗洗,然后略微沥沥水,再控控。再把为数不多的棉籽油,倒进锅里,开始油炸油郎。炸好后,第一个捞着吃的不是我们,也不是父母。母亲会安排我用两个茶碗子,每个碗子里放十个炸油郎,分别给大爷爷和爷爷送过去。剩下的,才是我们一家人分着吃。

摸游郎是我们那个年代的小孩子都乐此不疲的事情,而戳(捕)游郎皮(蝉蜕)的孩子呢,则少之又少了。我就是那个少之又少的人之一。 那个时候,我只知道蝉蜕是中药材,乡里采购站收购,具体是什么样的中药材,我也不知道。现在我知道了,主要用于安神用。

上小学的前几年,帮着学校摘槐叶,相当于勤工俭学了,不交学费。后来,应该是开始交学费了,一年几毛钱。但是我从小就有节约的习惯,也想帮着父母赚点钱。晌午头,我基本不睡觉,也不和其他的发小们一样,去湾里下水。我唯一的爱好,扛着一根长长的杆子,拿着一个袋子,戳(捕)游郎皮。为什么要用戳呢,因为爬得矮的游郎,都被逮去了,只有爬得高的游郎,人们看不到它,它就迅速蜕变,金蝉脱壳了,留下来的游郎皮,空挂在树干上或者是树枝上。戳游郎皮是件极需耐心的活。蝉鸣震耳的整个夏天,又黑又瘦的我,扛着长长的杆子在地头上、树林子里转悠,汗珠子顺着脊梁沟往下淌。高枝上悬着的半透明空壳,风过时轻轻摇晃,像是游郎魂未散的凭依。杆梢绑着的铁丝弯成小钩,手腕得稳得像秤杆,稍不留神就戳碎了这珍贵的药材。游郎皮在袋子里沙沙作响时,恍惚觉得满树的蝉都在为我唱赞歌。

积攒了一夏天的游郎皮,整整一蛇皮袋子,我高高兴兴地跑到乡采购站去卖的时候,采购站的人告诉我,今年不收了。我的那个失望呀,就像失去了整个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