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时候,每到玉米成熟的季节,母亲便带着我去田里扳玉米,那时候我还没玉米秆高,钻进玉米地里,就像掉进了一片绿色的迷宫。
天刚蒙蒙亮,母亲就把我从被窝里拽出来,我揉着朦胧的睡眼,迷迷糊糊地跟着她往地里走,清晨的露水打湿了裤脚,凉丝丝的,玉米叶上挂着晶莹的露珠,在朝阳下闪闪发亮,母亲走在前面,熟练地拨开密实的玉米叶,为我开出一条小路。
“看好了,要这样扳。”母亲示范给我看。她左手握住玉米秆,右手抓住玉米棒子往下一压,再一扭,玉米就“咔嚓”一声脱离了秆子,我学着她的样子,却总是不得要领,要么使的劲儿太小,玉米纹丝不动;要么用力过猛,差点摔个跟头。玉米叶子边缘锋利,在我的胳膊上划出一道道红痕,被汗水一浸,火辣辣地疼。
中午时分,太阳毒辣辣地晒着,玉米地里密不透风,像个大蒸笼,我的衣服早就湿透了,黏糊糊地贴在身上特别难受,母亲从布袋里掏出两个馒头,我们就坐在田埂上吃午饭,馒头干巴巴的,就着凉白开往下咽。母亲把水壶里最后一口水让给我,自己用手背擦了擦嘴角。
下午的时候更难熬,我的手指磨出了水泡,一碰就疼,玉米须钻进衣领,痒得难受,母亲看我实在撑不住了,就让我去地头歇会儿。她自己却一刻不停地继续干活,背影在玉米丛中时隐时现。我躺在树荫下,听着远处传来“咔嚓咔嚓”的声响,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傍晚收工时,田边堆起了一座小山似的玉米堆。母亲的脸上沾满了灰尘和玉米须,汗水在她脸上冲出一道道痕迹,回家的路上,她背着满满一筐玉米,脚步明显比早上沉重了许多,我跟在后面,手里只捧着几穗玉米,却已经累得走不动路了。
夜里,我躺在床上,浑身酸痛得睡不着,透过窗户,看见母亲还在院子里就着月光剥玉米,她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那么单薄,却又那么坚韧,秋虫在墙角鸣叫,和着母亲剥玉米的“沙沙”声,成了我童年最难忘的催眠曲。
如今想来,那些跟着母亲扳玉米的日子,虽然辛苦,却充满了最朴实的温暖,每一穗金黄的玉米里,都藏着母亲无言的爱,那片玉米地,不仅孕育了庄稼,也滋养了我的整个童年。